“啥？这小蹄子敢吼咱们？”
那女人气急败坏地冲老婆子说道。
“真是胆大包天了！”
“啪！”
“啪！”
那女人左右开弓，朝凤西猛抽两巴掌。
抽得凤西两颊火辣辣地疼。
那老婆子连忙拦住女人：“哎哟，你可别再打她了！”
“你瞅瞅这张脸，都快被你打得变形了。”
凤西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一股子血腥味儿在她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啐”了一口，把血吐在地上，倔强地斜眼看着眼前的女人。
“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要打不死我，你就不是人养的！”
凤西在用激将法，她要把这悍妇激怒。
她已经豁出去了。
她活够了，她觉得自己当年早就该死在那水沟里。
是有根救了她，有根走后的这些年里，她却还活着好好的。
她赚到了。
现在死她一点儿也不觉得亏。
说不定有根正在那边等着她呢。
到了那边，有丁有根保护她，谁也别想欺负她。
这么一想，凤西的嘴角上钩，露出一抹狠戾的冷笑。
“你敢骂我？这是你找死！”
女人推开老婆子，又抬起了手。
老婆子拼命的把她抱住：“大秀啊，你可别真打出人命来呀！”
“你听婶儿一声劝，有些人她是打不服的。你要是把她打死了，咱家的钱就白花了，咱家锁子也就没媳妇儿了。”
女人这才把手放下，悻悻地说道：“真是晦气，买回这么一个丧门星回来！”
“哎哟闺女，你可别乱说话了，你弟锁子还好好的呢，她哪儿是丧门星？”
“你看她这脸，白嫩白嫩的，这一看就是好人家出的姑娘。”
“你再瞧她这屁股，圆滚滚的，这可是生儿子的相，大福之相。”
“你要真是替锁子着想，你真想替咱家延后，你这做大姑姐的得对弟媳妇好。”
“这要是新媳妇儿跟咱家锁子投缘，在咱家安定下来心，你这大姑姐也就有娘家依靠。”
老婆子这番话，说得女人无言以对。
她一想，觉得老婆子说得有道理。
可是她嘴上还得继续硬着。
“婶儿，你说得对，但是要我跟这个小蹄子说好话休想。”
“一家人要你啥好话哟，你别再打她就成了，你先出去。”
女人却还站着不动。
两只三角眼睛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凤西。
老婆子连忙推着她：“走走走，你快出去，这儿让我来。”
女人这才出去了，在外面把门反扣上。
老婆子搬了把凳子坐在凤西面前。
又端起了那碗面，用筷子夹了一把，边吹着热气边说：“孩子，看你年纪也不大，咱俩说会儿话。”
“我呀，是这家的婶子，你就跟大秀和锁子姐弟俩一样，叫我婶儿吧。”
“你男人名叫锁子，刚才那个是锁子他亲姐，名叫大秀，也是你大姑姐。”
“今后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家里的事儿呀，我现在跟你好好地说一说。”
老婆子顿了顿，看着凤西的神情不似之前那么排斥。
于是她便将凳子又往凤西身边靠了靠。
“大秀和锁子也是苦命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娘，那年他爹娘和我男人一同去山上砍树。
也是该当这个家遭难，三人都被大树压死，据说是动了山神爷，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寡妇。”
“大秀和锁子就成了孤儿，我没有去改嫁，我抚养着这俩孩子，所以呀，这俩孩子把我当亲妈。”
“你别看大秀凶巴巴的，其实她是个善良人，对我比亲闺女对亲妈还好。”
见凤西没有反感她的话，似乎在认真听。
老婆子便趁势把面条送了一筷子到她嘴边。
“来，孩子，吃一口，啊。”
凤西把头扭开，面条差点儿喂到她的脸上。
老婆子并不恼，解下身上的围裙轻轻擦了擦凤西的脸。
她心疼道：“这个大秀也真是的，发什么癫啊，多水灵的姑娘被她打成这样。”
凤西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很难看。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又疼又胀，但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了。
若是在以往，她每天都要精心打扮自己，对自己这张脸可谓是小心呵护着。
现在她倒希望自己这张脸扭曲变形，变得越丑越好。
最好是变得让这家人恐惧嫌弃，最后把她赶出去，自己就自由了。
但她知道，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这家的大秀花了钱买自己回来，就是为了给他弟弟当媳妇儿。
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放了她。
哪怕是她像麻杆的嫂子一样，双脚都被打断了，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把她扔出去。
他们要的是生育工具，断了手脚怕什么？
老婆子还在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新媳妇儿。听婶子的吧，你就吃了这碗面。”
“你若是不吃啊，饿坏的是你自己，这人呐只要活着，前面的路就顺畅。”
凤西听着内心有些酸痛。
她想到了麻杆家的那个瘸腿嫂子。
那嫂子那天喂自己吃完饭之后，一直在告诉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了，一切就都有希望。
她的内衣兜里，还藏着那瘸腿嫂子托付给她的银锁片。
那嫂子在麻杆家被折磨成那样，腿都被打断了，她还咬牙活着。
她只为活着想再见一见自己的亲娘。
想着再见一次自己的娘家人。
她就那么一丁点儿最低的信念，却支撑着她一瘸一拐地活着。
凤西突然不想死了。
她也要活着！
她相信丁远一定在找她。
从她那年被有根救回肖家埔村开始，她见到的第一个小孩儿就是丁远。
当时丁远刚放学，背着一个旧帆布书包站在有根家院门外。
后来经常会藏一小兜枣子给她吃，放在院门口就跑。
那时候凤西就知道，那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孩子是个善良的人。
如今他长成一个有情有义的大小伙子了，他一定会来救自己。
她不能就这么地死去。
她心中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丁远。
她要看到丁远有出息。
她要看到坏蛋恶棍受到应有的惩罚！
“新媳妇儿，新媳妇儿？”
老婆子见她在发愣，便轻声叫道。
凤西转过身来，她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水。
她双手被绑着，无法抬手擦拭。
她对着老婆子露出一丝笑容，说：“婶儿，我吃。”
“啊？”
老婆子一下没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