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想向你批发一些桔子回去卖。”
丁远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这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和人谈生意。
而且是自己的生意，他的内心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生怕自己一句话说得不好，把事儿给谈崩了。
“你批发桔子回去？”
桔子老师满脸不可思议。
他上下打量着丁远，又朝他身后的柳媚仪看去。
这俩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生意的人，批发桔子去卖是临时起意的吧？
这是想帮自己销货？
他正色道：“小兄弟，你是好人，但是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我这桔子不批发给人！”
他算是严词拒绝了。
以为丁远会就此放弃。
没想到丁远不仅没有感觉受挫，反而急了。
“大哥，我是真心诚意地想批发一些桔子回去卖，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那儿不出产水果，街上卖的苹果桔子都是外省运过去的。”
“是吗？”
桔子老师的脸缓和了许多。
“是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我姐。”
“不用问了，如果你们是真心想批回去卖的话，打算要多少？”
“我……我们两个今晚的火车，想先带点儿回去可以吗？”
他怕桔子老板会觉得他拿的数量太少，不肯卖他。
“可以，那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带百十来斤回去试试，成吧？”
“好啊！”
丁远的心放下了。
一股感觉生意要谈成的喜悦自心底涌出来。
“大哥，你家桔子林距离这儿远吗？”
“不要去我家拿货，桔子林在乡下佬家，你们晚上的货车，这会儿去拿货来不及。”
“啊？那……”
“那就从这儿拿，我这儿是两百二十斤，你先拿一百斤吧。”
他知道这小伙子有帮他的成分在里面，所以不希望对方买太多去。
万一卖不了人家岂不亏本了？
而丁远知道，其实一百斤并不多。
但他和柳媚仪坐火车不方便带太多了。
“多谢大哥！”
“大哥，那价格呢？”
“价格你放心，绝对是最低价。”
“那是多少？”
只要价格没有说定，丁远内心总是没有个底儿。
“批给你一毛钱一斤吧。”
桔子老师说得很痛快。
但是丁远却震惊地看着他：“大哥，这样你不是亏了么？”
“不亏，这都是自家产的，要不是因为家里病人等钱用，你一个读书人，我都不该收你钱。”
丁远听了感动不已。
“大哥，我……我帮不了你，你却反而帮我。”
“哈哈哈，咱都别说这话了，我这就给你们称一百斤，然后帮你们装袋。”
桔子老师办事爽快干脆。
很快就称好了，他还细心地把一百斤桔子分别装进了四个蛇皮袋里。
然后他提了提，说：“分成小袋就轻松多了，上车下车都方便许多。”
柳媚仪依旧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
从丁远过去和桔子老师谈批发、谈价格。
一直到两个人忙着称重，她都没有过来帮忙。
她觉得，丁远已经是个成年人，是男人。
他必须得自己独立面对这些事儿，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去走。
见他们已经打包完成，她才走过来：“一共多少钱？”
“我有。”
丁远笑着低下头，从兜里掏出钱数了数，一共有二十六块。
一百斤桔子，每斤一毛钱，一共是十块钱。
十块钱他有，这不需要向柳媚仪借。
他抽出两张五块的钱递给桔子老师：“大哥，给你钱。”
“多谢小兄弟捧场！”
桔子老师接过去，小心地塞进了腰间的包里。
晚上。
丁远和柳媚仪站在站台上。
他们的身边堆着四大袋桔子和俩人的行李。
这些都是桔子老师用推车帮他们推上站台的。
随着“呜呜”的轰鸣声。
一列绿皮火车从远处呼啸而来。
火车进站了。
这是丁远第一次坐火车，他此刻的心情无比激动。
列车停稳后，车门开了。
一名列车员站在车门旁检票。
丁远把桔子一袋一袋扛上肩膀，层叠在一起，剩下的一袋用手提着。
“媚姨，你在这儿守着行李，我先把桔子扛上去就下来。”
“好。”
柳媚仪看着他进了车厢。
这点事他做得到，她不想插手帮忙。
丁远找到座位，把桔子放在地板上。
这节车厢里很空，不比其他车厢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大概是因为这节车厢里坐的全是到昭市的吧？
毕竟昭市只是一个小山城，所以坐火车的人比较少。
丁远很快就把桔子一袋一袋放到了行李架上。
然后快速跑下车厢。
火车是从沪市开来的，在杭城会停靠十五分钟。
“这包让我提吧。”柳媚仪伸手提起一包行李。
“我来吧，你跟着上车就好。”
丁远一个人把全部的行李都提起就走。
两人上了车厢后，他把行李整齐地码到对面的行李架上。
这是原先和王根福聊天的时候，他教的。
他说，行李放在自己座位对面的行李架上，不需要刻意抬头都能看见。
如果是放在自己头顶的行李架上，一路上总会有睡着的时候，行李被偷了醒来都不知道。
非得站起来看才能知道行李在不在。
这些小细节他都很认真地记住了，此时发现王大哥教的许多事相当实用。
他让媚姨坐在靠窗的座位。
自己则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
这样，无论是过往行人还是过往的餐车，都不会碰到她。
火车终于开动了。
随着有节奏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车厢里的人们都慢慢地垂下了头，一个个都睡着了。
身旁的柳媚仪也靠在窗户旁轻轻的闭着眼，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丁远是睡不了。
他兴奋的心到此刻都没有平息下来。
曾经为高考落榜而伤心郁闷的他，终于彻底的把那个痛苦的心结放下了。
走出肖家埔村、走出桐洋乡、走出昭市……
他发现社会才是一所最好的大学。
一踏上这条艰辛的路程，所学到的一些知识绝对是大学里学不到的。
所经历的事儿，也是大学里不可能经历的。
他竟然在无形中逐渐喜欢上这种生活。
虽然又苦又累，但是心中依旧有梦想，有比上大学还更强烈的梦想。
他想着想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抓住他，小偷！”
丁远从一声喊叫声中被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刚想转头看看后面是谁在喊，一个人影快步从他身边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