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
两道鱼、一道清炒蔬菜就上桌了。
灶房里飘着鱼肉的香味儿。
柳媚仪满脸惊喜,她从不来不知道一个男孩做饭能这么娴熟。
“哇,好丰盛啊!我今天来你家吃大餐了。”
丁远腼腆地小声说道:“媚姨别拿我取笑,这才两个菜而已,怎么就大餐了?”
桌上摆着三大碗菜,农村特有的大菜碗。
一碗小白菜、两碗鱼。
“怎么不是大餐?俗话说无鱼不成席,你看你这不仅有鱼,而且是两道鱼。”
“一道红烧、一道油煎,加上这道小白菜,是三个大菜,有荤有素、有鱼,这不就是一顿大餐吗?”
“好吧。“丁远憨笑着。
“可是,不是说无酒不成席吗?啥时候无鱼不成席了?”
“是吗?那不管,从这会儿开始,无鱼不成席。”
柳媚仪霸道地眨巴着眼,然后拿起筷子伸向红烧鱼。
她尝了一口,几乎叫出声来:“哇!丁远你行啊你,你啥时候学会做菜的?”
他从小就在上学,即使放假回家也生活在肖兰花的阴影之下。
据说他在家的任务就是上山打柴,下河摸鱼。
至于炒菜这事儿是他的父亲丁大喜做。
“大概……是遗传吧,我爸做菜就很有名,村里谁家办酒都会请我爸去掌勺。”
“是嘛?这东西还能遗传?”
“那当然,而且,我在熊英阿姨店里的时候,可不光是包饺子,我们自己的饭菜是我做。”
“你做?熊英可是厨师诶,她要你做?”
“阿姨教我炒菜。”
“难怪呢,看来你外出打工都没有白干,也是学到手艺的嘛。”
“就是点皮毛,糊弄自己可以。”
“谦虚。”
“媚姨,你慢慢吃着,我去去就来。”
丁远说着就起身。
柳媚仪拽住他:“你要去哪儿?”
“家里没有酒,我去代销店买一瓶‘西春米烧’回来。”
“行吧,你说的无酒不成席,我今天是来你家吃大餐的,有鱼得有酒。”
“好,我马上就回来。”
“低度,低度啊!”
“知道了!”
丁远跑到供销社代销店。
店里坐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见丁远进来,仰着头看着他。
“爷爷,你好啊。”
丁远礼貌地向他问好,老人眯着眼问:“后生,你是哪家的小子啊?”
“爷爷,我是大喜的儿子。”
“喔!你是大喜的儿子?出去打工去的那个?”
“是的,我回来了。”
“回来做啥来了?你家地也不多,回来种地咋娶媳妇儿?”
代销店的老板在柜台里急得向丁远招手。
丁远走过去,老板低声说:“别和这帮老东西唠嗑,一回头就又忘记你是谁。”
“为啥?”
“这儿不行。”
老板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丁远明白了,这位老人大概因为年纪大脑子糊涂了。
没想到老人听见了店老板的话,非常不服气。
他梗着脖子叫道:“谁那儿不行了?你才不行嘞。”
店老板尴尬地朝丁远笑笑,说:“真是不好意思丁远,让你见笑了,老家伙真是老糊涂了。”
“这位爷爷谁家的呀?”
“唉,他是我父亲。”
代销店老板无奈地说。
老人佝偻着身子走进柜台里,冲着丁远说:“我没有老糊涂,我耳朵也好使,状元的爹把杀猪家的笋削去根我都知道!”
“爷爷,你说啥?”
丁远听了,大吃一惊。
状元的爹就是肖木旺,肖勇考上了沪市的医科大学,是村里多少年来的第一个状元。
杀猪的,就是指的肖大力。
老人这意思是,肖大力家的那些笋是被肖木旺给剁了根部?
店老板吓得捂住老人的嘴:“祖宗,求求你别说话了,你这张破嘴一天不惹事都不行。”
老人被捂得眼睛往上翻,店老板才松开手。
老人喘着气儿,拿起柜台上的算盘就朝店老板打。
“他就是个削笋的贼。”
“他就是个削笋的贼!”
店老板站着不动任他拍打。
等老人拍打够了,店老板才搀扶着他坐下:“爸,您千万别再乱说了,别把你儿子这间店给整没了。”
“会整没了?”
老人伤感起来。
“会,您再乱说话就会。”
“好吧,那我啥也不说了。”
他指着丁远道:“后生,刚才我说状元的爹剁杀猪家的笋你没有听见吧?”
“没有没有,爷爷我没有听见。”
丁远连连摇摇头。
老人咧开嘴笑了起来:“你看,我就说嘛,他没听见。”
店老板忙问丁远:“你要买点啥?”
“给我拿瓶西春米烧,低度的。”
西春米烧是昭市的招牌佳酿,价格便宜,品质却很不错。
不管城里人还是乡下人,招待客人都是买西春米烧。
“有有,前天刚到的米烧。”
店老板从货架上取下一瓶酒放在柜台上。
“两块七毛钱。”
丁远把钱算给他,拿上酒就走。
“丁远,需要啥再来啊!”
“好嘞,老板我走了。”
从代销店出来,丁远都在寻思。
按说晒在田里的笋不止肖大力一家,而且他家的笋是晒在中间位置。
更不至于有人敢明目张胆去切了他家的笋。
唯独能做到的,只有肖木旺。
他家的笋和肖大力的笋是并排晒着的。
他要做啥手脚,别人只会以为他在修自己家的笋。
也只有他知道肖大力夫妇俩什么时候不在田里。
回到家。
柳媚仪就看出了他神色不对。
她接过他手中的酒:“丁远,你怎么了?”
“啊?没怎么。”
“那你脸色怎么这样?遇到什么事儿了?”
丁远坐下来,拿着酒瓶在凳子边缘一碰,把瓶盖打开了。
他边给柳媚仪倒酒边说:“刚才听到一位老人说,肖大力家的笋是肖木旺削的。”
“什么?肖木旺竟然干这种事?”
“嗯,我也想不通他一个几十岁的人怎么会这么做。”
“这两家是有仇吗?”
“似乎没有仇,两家还是同族,肖大力婆娘和肖兰花关系很好,俩人在村里狼狈为奸。”
“那这个肖村长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两家的笋晒在一块儿,肖木旺那人心比针尖小,看着大力哥的笋品质好嫉妒的吧?”
柳媚仪端起碗说:“先不管那事儿了,来,喝酒,喝完酒咱们再去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