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儿有些东西，你是读书人，兴许到你手中有用。”
黄大山说着走到一排油漆斑驳的老柜子前。
那排柜子上还挂着老式的铜锁，他一边从柜子顶上拿下一把一字型的钥匙，伸进锁孔里咔嚓一声，锁就弹开了。
“小子诶，你过来。”
丁远走到他身后：“大山哥，你这是找啥？”
“就是这个东西，送给你了。”
黄大山从一叠牛皮纸资料袋底层，抽出一个小的牛皮纸袋递给他。
“这里面是啥？”丁远疑惑地问道。
“你打开看看，有用你就带走，没用就还搁在这儿，我觉得对你会有帮助。”
“好。”
丁远坐下来打开牛皮纸袋。
从里面抽出一叠快泛黄的发票。
“大山哥，这些是啥？”
“这些是赵永波曾经落下的一叠票据。”
“这些票据有些年头了吧？”
“前两年的。”
“那为啥都泛黄了？”
“泛黄？”黄大山凑近来看，笑了起来。
“我懂了，那柜子里面一到南风天就发潮，这些都是纸袋包着，能不泛黄么？”
丁远继续看，一张一张认真地看。
这些发票中有赵永波购买公物的、有购买办公用品的。
“大山哥，这些采购发票很平常吧？”
“老弟，我告诉你啊，这些可不平常了，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丁远半信半疑，又对着发票一张张看起来。
这会儿他终于看明白了。
虽然购买的名目都很正常，但是数量和价格明显有猫腻。
两年前的财政所只有四个人：江所长、赵永波、李会计、出纳。
每个人都一人干多样工作，赵永波不仅是税征人员，也是所里的采购员。
在发票上做手脚非常便利。
江所长负责的工作多，赵永波每次报销都无需找江所长签字，只要他自己签上字就可以找财务报销。
最令丁远感觉触目惊心的，就是一叠整齐的税票。
很明显这是一叠正儿八经开出去过的税票。
但是上面都盖着“废票”的印章。
也就是说，当初这些税票有一联给了纳税之人。
但是余下的两联在赵永波手中却被做了废，而他把收进来的税款给私吞了。
“大山哥，我们作废的税票不是每月都要上交吗？”
否则和账面上的钱对不上号，赵永波不得自己掏钱出来赔亏空？
“那是现在，早两年可不这样，那会儿作废的税票在往上头报账的时候，只需要登记号码就作数。”
“原来是这样。”
丁远懂了。
这一大叠的税票少说也是两年攒下来的。
按照一个月作废三份税票来算，一年就是三十六份税票。
那么两年就是七十二份税票。
难怪这个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
此时丁远内心非常激动，一个劲儿地道谢：“大山哥，太谢谢你了！”
“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你等会儿。”黄大山按住了丁远手中的牛皮纸袋。
“大山哥，你咋了？”
丁远有些纳闷儿。
最担心黄大山临时变卦。
“我问你，你打算将这些玩意儿怎么处理？”
“大山哥，我不瞒你，我想直接去财政局举报赵永波。”
“带着这些玩意儿去？”
“是。”
丁远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好！”黄大山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
“你要是说带着这个袋子交去乡里，我今天就不会让你带走。”
“为啥？”
“为啥？你是个聪明人，你一定知道交去乡里就等于交给了赵永波。”
“大山哥，我懂了。”
丁远也有想过这一层。
李会计也提醒过他这个问题。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打算搜集证据，直接到财政局找方阿姨的原因。
“你小子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财政局有人？”
“没有。”他摇了摇头。
“你财政局没人？那当初肖木旺咋会把代征员名额让给你？”
黄大山知道肖木旺和丁远不对付。
桐洋村和肖家埔村有不少后生是肖木旺的心腹和狗腿子。
他随便把这名额给谁，也不可能给丁远。
“是媚姨帮的忙。”丁远老实地承认道。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柳老板在财政局有熟人了。”
否则一个做生意的人，不偷税漏税就已经不错了，绝不可能有那本事左右到财政局去。
“是，媚姨认识局里管事儿的人。”
“那就好办，这样我就放心把这玩意儿交给你了。”
丁远小心翼翼地把牛皮纸袋塞进帆布包里。
“大山哥，我再问一个问题，问得不好请不要在意。”
“好，你问吧。”
“大山哥为啥会留着赵永波这包东西？”
“为啥？你是不知道赵永波那只狐狸的阴险，他的心比肖木旺的心还黑百倍。”
“大山哥有事栽到过他手里？”
“算是吧，早年的事了，都过去了，后来我和他也就是表面笑笑，实际上内心互相不对付。”
黄大山愤愤地简单说了一下原因。
丁远纳闷儿地问道：“他知道这包要命的东西落在你这儿吗？”
“他知道，但是他不能确定，我死不承认他也没辙，过了这两年风平浪静，他相信这包东西早就被当垃圾处理了。”
“但是他内心还是会有疙瘩吧？”
“那是自然，这也就是他为啥对我又恨又怕的原因。”
丁远点点头。
这件事儿原委基本弄清楚了。
这么重要的证据在手，他得赶紧赶回去。
“怎么？这就要走哇？”
“大山哥，我还得赶回所里去，一会儿到饭点的时候有人过去缴税。”
“饭点交啥税？不去，留下来吃饭再说。”
“大山哥，王老板和媚姨很快就要来了，到时候我和他们一块到你村里来做客。”
“王老板和柳老板今年来得这么早？”
“是，听昌达老板说收到媚姨的电报，不久就要来了。”
“那好那好，那我今天就不留你了。”
黄大山陪着丁远走出村委会大门。
“你这会儿怎么回去？”
“我到村口去等小货车吧？”
由于山坊村距离桐洋村只有几公里的路程，又有一条小马路相连，因此也属于繁华的村子。
每天都会有给供销社代销店送货的小龙马多次往返。
黄大山指着前往一辆拖拉机说：“你这样，这会儿没有拉货的车，要到傍晚才有一辆，你坐拖拉机去吧。”
“那拖拉机要去桐洋村？”
丁远欣喜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