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根嫂子呀？她回村里去了。”
亮子有些惊讶地看着丁远，他以为丁远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她会回乡去，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去了。”
丁远心中也有些高兴，为凤西感到高兴。
谁都知道，饺子馆是她的命根子。
多年未见的娘家人来找到她，她都没舍得抛下饺子馆。
如今却为了李水扬而把饺子馆全部转让给了亮子，可见她对李水扬是动了真情。
好在李哥是个相当可靠的人，凤西跟了他一定能得到幸福。
“那肖勇是咋回事儿？”他关心地问道。
亮子把手中的活儿搁下，在丁远对面坐下。
“远哥，你相信人是会变的吗？”
“啥叫人是会变的？你说啥呢？人当然会变了。”
“远哥，我发现肖勇这小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哪儿变了？”
其实丁远那天也觉察出来了一些。
但是他没有细想。
因为肖勇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会变。
“比如他原先会干活吗？但是现在每天清晨第一个起来开门生炉子。”
“他原先眼中会有别人吗？整个一个眼睛长脑袋上方的货。”
“但是现在，只要有人进店，他就礼貌起身热情相迎，丝毫不会嫌弃任何人。”
“甚至有几次一些客人无理取闹，他也不发火，无论对错都主动向客人道歉。”
“远哥你说，这要是在从前，他肖勇是这样的人吗？”
的确，丁远也很纳闷儿。
特别是亮子例举的这些，完全像是在讲别人。
根本套不到肖勇身上去。
可它却真真确确是在肖勇身上发生的事。
“勇哥，他别不是受啥刺激了吧？”
亮子见丁远没有回答，便着急地问道。
丁远看向他，能理解亮子此刻的心情，如果肖勇心理受过刺激才改变的，亮子会担心他性情是否稳定，在店里能否干好？
“他爸死的那阵他的确是心理受了打击，所以后面变得更坏了。”
“但是如今突然变好起来，就不知道是被啥事儿给刺激回来了。”
丁远说的是实话。
他一天到晚在厂里忙、回家后又帮着媚仪带孩子，后面又到沪市去了三个月。
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一个和自己没什么交集的肖勇？
更何况，他也没听说肖勇最近半年有遇到过啥事儿。
“好了亮子，你也别多心了，平时多留意一下他就可以。”
“嗯嗯，好的。”
“不过，如果他真是变好了，那也是一件好事。”
“行，远哥，我记住了。”
丁远在亮子的店里吃了点儿饺子就动身了。
他要去汽车站赶最近的一班车回乡。
他背着行李刚走到桥头，就听见后面传来自行车急促的铃声。
他下意识地往路边让了一些，继续朝前走。
“你背着两个那么大的包，不累吗？”
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丁远狐疑地转过身，看到骑着自行车的肖勇停在他面前，脸上竟然还带着友善的笑。
对，没错。
是友善！
丁远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他转开头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
再回过头来看时，肖勇的脸上还是带着和气的笑容，“怎么？眼睛进沙子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去市场买肉？”
以前亮子也经常骑着自行车或者三轮车去菜市场买猪肉。
“我买啥肉啊我？这都啥时候了，一大早就已经买好了。”
肖勇的笑意更深了。
“那你这是……”
“我看你背着两个大包走路，来帮你扛一个。”
他的手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的架子。
“不用，这俩包也不重，我自己可以，一会儿就到了。”
“空着手走过去确实可以，但是背着包走的话你不感觉沉重？”
“我有得是力气。”
丁远不明他的想法，又着急赶路，加上碍于两家的仇恨，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集。
回答完他，便背着包大步走去。
“叮铃铃……”
肖勇又骑着车赶上来。
“我看你还是把行李放上来吧，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包！”
“不用。”
丁远心中也出奇地平静，没有感到很烦。
但他依旧快速地走着。
肖勇只得推着自行车走在他身后。
“丁远，我是来感谢你的！”
“感谢我？啥事儿？”
丁远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在亮子店里做事的这两三个月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
“从前我的确错得很离谱，如果我有现在的一般清醒，绝不会让那些事发生。”
“一切的错都在我，是我太幼稚了，也太霸道了，我向你道歉！”
他所说的“绝不会让那些事发生”，大概就是指不会偷了丁远的大学，或者是阻止肖木旺去追丁大喜的拖拉机。
丁远的心没来由地抽痛着。
“事情发都发生了，现在还提那些事有用吗？”
“我知道没有用，很多的错已经弥补不过来，可我还是想真诚地对你说声‘对不起’。”
“对我说声‘对不起’？”
丁远突然觉得好笑。
害得他们丁家家破人亡之后，只用一声“对不起”就能弥补？
“真的丁远，我知道很多错已经无可挽回了，可我依旧要让你知道我的态度，你今后就看我的表现吧，我一定会将功补过以赎罪！”
“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
丁远的语气依旧生硬。
他不可能仅凭肖勇三言两语就改变。
更不可能就凭这家伙单方面说得比唱得好听，就轻易地原谅他。
他丁远有什么资格代替惨死在地瓜坳下的父亲原谅他？
像肖家父子这样的人，在丁家人面前万死难辞其咎！
肖勇停了下来。
他扶着自行车怔怔地愣在原地。
看着丁远的背影越走越快，很快就消失在桥的那头，他才调转车头推着自行车返回店里。
“肖勇，怎样？你追上我远哥了？”
“追上了。”
他落寞地走进店里，无力地坐在一把椅子上，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鞋面。
亮子一看就知道，这小子的确去追了。
也的确碰了一鼻子的灰吧？
“我就说我远哥不可能搭理你吧？你好好干，远哥是个有大格局的人，你真心改过了他会原谅你的。”
“说实话，我也没有指望丁远能原谅我，像他今天这样能和我说话我就已经知足了。”
肖勇的脸上没有失落的神情。
反倒是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亮子惊愕于他能有这般近似豁达的心态。
好一会儿，他收回目光问道：“对了肖勇，你当时怎么会想着从人贩子手中把远哥的女儿买下？”
这个问题不仅是亮子疑惑不解。
就连丁远和柳媚仪本人，都因为这事儿有过不同的看望。
肖勇淡淡地一笑，问道：“你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