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以南家,男人才刚把东西放下就要走。
田秀荣诧异的说:“以南,你要去哪?”
“说,你现在去哪里!”邢飞飞学着大人的口吻,抱着双臂问话。
“什么时候我去哪还要跟你这个狗崽报告情况?”
邢以南不屑一顾的说,邢飞飞又好欠揍了。
小家伙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我也是家里的顶梁柱子,虽然我矮了点但是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你不可以这样和我说话的。”
他皱着不太明显的眉毛,但是脸上的小表情尤为好笑。
邢以南都没有把多余的眼神施舍给他,直接拿着自己的工具和小桶就走。
“妈,我先去趟老宅哈。”
他随口说道。
田秀荣端着洗菜盆,盆里还有几片青菜叶子,邢飞飞把水盆里头的水弄得水花四溅。
“这么着急吗?”她眨巴着眼睛。
因为现在安愿毕竟是有居住的地方的,那个老宅虽说年纪也没有特别久但是收拾起来肯定是麻烦的。
如果要重新涂墙贴报纸,这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男人刚想回答,但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快速的转了个弯。
“妈,你不会觉得我帮安愿是不应该吧?”
他嗓音低沉,眼神看不出来情绪。
“你咋这么想?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如果安丫头愿意,现在就住我们家当然是最好的。”
田秀荣美滋滋的说,如果她能早点享受天伦之乐就好了。
可惜现在面前就有一个在把水往她脸上弹的邢飞飞。
“你真好挨打了。”
女人面无表情的说,原本齐耳的短发现在也是让她像一个女强人。
邢飞飞害怕的缩缩脖子,但是脸上还是得意洋洋的。
男人倒是仔细考虑了一番,然后摇头说:“不行,安愿是个女孩,这样对她名声不好。”
一切可能损害到安愿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
“我就一说,你还真打算上了。”田秀荣无语。
“你记得早点回来吃饭,我给你把饭放锅里留着。”
邢飞飞乐呵呵的拍手:“什么?知青姐姐要来我家里住了?”
“好耶好耶,有知青姐姐帮我做作业喽,考试终于不用考鸭蛋喽~”
他满心欢喜,表情单纯,眼里有种清晰的愚蠢。
“痴心妄想。”
邢以南冷哼出声,直接提着东西走人,腿还轻踹邢飞飞一下。
把小孩踹的一撅灵,飞飞委屈的看着妈妈。
田秀荣摸摸鼻子当做没看见。
“麻麻~”他声音中带着哭腔,听着很可怜。
田秀荣端着水盆去了另一个方向:“哎呦,今天这个菜不太新鲜啊,真是的,怎么会这样呢?这也太奇怪了,怎么这样呀!”
她为了让自己不回答小儿子的话,嘴里就一直嘟嘟囔囔的。
邢飞飞在原地跺脚,妈妈偏心!
哥哥是个大混蛋,就知道欺负他。
他考个鸭蛋怎么了?那也是个好蛋。
但是混蛋是蛋黄蛋清都混在一起了,那就是坏蛋了!
邢家老宅。
原本邢爷爷一共就一个儿子,房子按理说是直接继承给邢震,也就是邢以南的父亲居住的。
可惜老人家走的早,而且那时候邢震已经在兵里头混出来一点名头了,有了一官半职。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邢震和田秀荣结婚的时候,邢爷爷帮忙盖的。
他还给了钱,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年纪大了但是手脚还能活动就不用儿子陪在身边。
丰收村一共就这么点大,两人见面也是常有的事。
等老人家过世以后,这间房子也就一直紧闭,直到今天才重新打开。
邢爷爷真名叫邢岳世,在邢以南的印象里是个偶尔凶狠,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文尔雅的老头。
还会经常给自己泡茶喝,如果在世的话应该也会喜欢安愿这样性格的小姑娘吧。
男人把和好的土泥涂抹到灶台上,现在天气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干。
他还拿了一堆的报纸,拿着个扫帚把墙面和炕上的灰尘全都打扰下来,把窗户和门打开通风。
然后才用带来的一小桶面浆糊涂抹墙面,灰色的报纸贴在墙面上是为了防潮和蚊虫。
小桶里头放的是用面粉熬成的浆糊,看起来很粘稠是乳白色的流动液体,也是可以吃的东西。
七零年也没有什么水泥之类的东西,一般家庭都会选择用这个代替糊墙。
安愿他们几个知青住的房子,墙面就是邢以南糊的,虽然他们到现在都以为是王全福的功劳。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他有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做出来,从来不讲空话假话。
当时的墙面全都是掉渣渣的土做的,用一层报纸有些贴不住,邢以南就用两层。
这个报纸和本子纸都是邢震和飞飞用剩下的,他爸有看报纸的习惯,最后报纸就会沦为糊墙的壁纸。
本子纸邢以南都有些不好意思贴,邢飞飞的成绩安愿也知道。
但是知道归知道,当一片小叉号的作业纸贴在墙上,怎么看怎么碍眼。
看来回去还是要给他辅导辅导功课了,再这样下去能不能顺利毕业都难说。
男人用报纸还给自己叠了个有模有样的小帽子,看着很滑稽但是大小正合适。
这样可以防止灰尘都掉到头发里,蜘蛛网全部被他用扫帚给打下来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过去,原本脏脏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了。
炕上的草席看起来还挺新,但是邢以南还是打算给她换个新的。
如果田秀荣没有时间,他就在外头买个或者自己编编,让安愿用旧的他心里会有愧疚感。
等天色都黑下来,月亮也在天边慢慢悠悠的亮着,上头繁星点点。
男人把头上的报纸帽子拿下来放到一边,把袖子上使劲的拍拍,都出来些灰尘。
把门锁上以后他就往家走。
刚下工就去收拾老院子说不累是假的,但是一想到这个房子马上就要迎来它可爱的新主人安愿。
他就觉得甘之如饴,一切都是值得的,没有白忙活。
老院子和知青点还不是一条路,但是都能直接去往一个岔路口。
“哎呦——”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直男的邢以南握紧了手里的镰刀,随时准备动手。
这个声音是从地上传来的,没一会儿就看见黑灯瞎火底下爬起来一个人。
“邢副队长。”
赵芳芳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委屈。
男人面无表情就要转身走,他跟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话。
如果她对安愿好些,都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等等我!”她着急的说。
男人拧眉,“等你干嘛?我们又不是去一个地方的。”
本来就是这个方向是他回家的,他们正好在岔路口上,往左拐是知青点,右边拐是邢家。
“我想和你回家。”
女孩的声音虽然微如细蚊,但是男人还是清清楚楚听见了她说的话。
邢以南的脸可以用突然黑下来表现,他震惊的问:“你说什么?”
这个女同志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他俩话都没有说两句就要跟他回家?
最重要的是他俩还什么关系都没有,还是自己有对象的情况下。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邢以南这么多年在东北从来没有见过赵芳芳这样的人才,大冷天的居然吓出他一身汗。
赵芳芳咬住嘴唇,趁着天黑,她贪婪的目光尽情的扫视面前的男人。
那个神态,啧啧啧啧……
和白骨精没有什么区别。
“我说……你能带我一起回家吗?”鼓起勇气,赵芳芳咬着手指再次说道。
声音还愈发坚定下来?
邢以南直接被她气笑了,“不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很清楚我喜欢你。”
赵芳芳闭上眼睛大声的说。
在男女感情还很懵懂的七零年,一般的男女双方都是很腼腆的,到最后的谈婚论嫁也是水到渠成的。
也少见赵芳芳这样这么主动的,直接上来就贴着男人。
邢以南先是哑然一瞬,然后毫不犹豫的说:“抱歉,我对你没兴趣。”
这句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说他不喜欢赵芳芳。
可扎着双麻花辫厚厚刘海的女同志听不出来啊,她单纯的说:“兴趣可以培养的,我觉得我是你喜欢的类型。”
“而且我们平常相处的也是挺不错的,你是不是对我也有感觉啊。”
女孩面色带着潮红,男人没有看她也没说话。
场面一度尴尬到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这个年代还没有绿茶,白莲花之类的形容词,但是赵芳芳可以算得上是极品的领路人了。
说这句话她也不知道羞耻,男人头都大了。
“培养个屁,我有对象,比你好一百倍。”
邢以南插着裤兜,面上冷淡,原本就微抿的薄唇变得紧抿。
他还从来没见过赵芳芳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突然表白说喜欢他,然后说自己是他的类型。
他的喜欢可没有类型,只有安愿这一个选择,要不然也不会单身二十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