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云雾里自古以来便是戏曲之乡,从我们这走出的戏班子数不胜数。
这儿几乎每个人都会唱上那么一两句,每年的今天都会举行盛大的聚会。
在这一天,每个人都可以穿上戏服,或扮演书生,或巨贾,或将军,甚至男扮女、女扮男也可以,演绎一个自己内心渴望的角色。”
康里长绘声绘色的介绍,眸子里尽是欢喜。
“噢,那康里长想扮演什么?”申吉挑了挑眉,好奇问道。
“自然是如申力士这般武艺卓绝的强者了。”康里长朗声道。
“刀借你耍耍,想演我没道具怎么行?”说着,申吉直接将肩上的杀猪刀递了过去。
“咳咳,莫开玩笑了,你的刀就是八个壮汉一同出力都不一定抬得动。”
康里长尴尬的笑了笑,随后骑上健马,在前方引路。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
云雾里,锣鼓喧天,彩旗飘飘,街上人山人海,除了本地人外,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
巷口处,几个总角孩童聚在一起,脸上涂着腮红,正在玩“大将军”游戏。
领头的孩子披着一块破烂的红布,手持一根雕刻的弯弯曲曲的木剑,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对着下方手持竹棍的“士兵”发号施令: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可郁郁久居乡野,尔等当随我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战!战!战!”场下的孩童一齐高呼,情绪高亢。
“不愧是戏曲之乡,演的真像!”巷口那几个孩童的表演,着实让申吉大吃一惊。
道旁,一个身着道袍的老汉肩扛八卦幡,手持摇铃,口中念叨着:
“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测风水勘六合,拿袖里乾坤。”
“呦呵,道长,你的同行。”申吉打趣道。
“什么同行,他就是你第一次来云雾里时见到的那个老农,你还朝他问路并买了一大袋青菜呢。”镇西子摇头道。
“咦,还真是,你不说我差点认不出来。道长果真慧眼如炬。”
申吉惊诧无比,没想到一个老农扮演起算命先生来竟如此惟妙惟俏,实在是了不起。
“咿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前方的凉亭里,一对年轻男女正站在柳树下,一唱一和,声音嘹亮,吸引了很多人上前围观。
“怎么样?够热闹吧,申时时分还有更热闹的抢神大戏上演,就在古戏台,可别错过了。”康里长倍感自豪道。
“行吧,作为里长,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我们自个逛逛就行了。”申吉开口道。
“多谢体谅,申力士、道长再会,明日我亲自送你们。”康桥拱手拜别。
“十字坡肉包子!皮薄馅多、汁水丰、味美,快来尝尝啊!”
“桂花糕,又甜又酥软,吃过都说好!”
“金丝蜜枣,不甜不要钱!”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就是我!”
街道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各个店铺的伙计涂上胭脂水粉,穿上各式戏服,热情的往里拉客。
“红尘多妩媚……”见此,申吉不禁有些感慨。
一路行来,他看到太多人间悲剧,有天灾也有诡祸。他无比渴望守护眼前这份美好,让它延续下去。
“大哥哥,我想吃糖葫芦!”小十三眨着大眼,紧盯着前方的小贩,嘴角不时有荧光闪过。
“好。”申吉笑着应道。
“我还要肉包子、桂花糕、金丝蜜枣、炭烤羊排……”
紧接着,小十三又说了一大串小吃的名字,几乎囊括了整条街能看到的一切食物。
“……”申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一阵无语。
申时时分,云雾里中心处的古戏台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空中尽是香火味。
台下人头攒动,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将整个古戏台堵得水泄不通。
不少人的脸上都画着脸谱,身着戏服,手持一把香,眼睛盯着街头的拐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古戏台边上,一座华丽的酒肆二楼厢房内,申吉好奇地盯着下面涌动的人群,大为好奇。
“嘭!”
一声炮响震八方。
同一时间,街头拐角处突然出现一座古朴的轿子,由十八个光膀子的大汉一同抬着走。
轿子四周插满了点燃了的香,中间还站着一个少年郎,他的脸上并没有涂抹粉料,显得十分清秀。
在他的前方,还有一尊等身高的神像,神态面容都与少年有几分相似。
“是他。”
申吉一眼就认出了少年,正是那天晚上在戏台上站在叠人塔最高处的小五。
“抢神嘞!”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在场众人一下子都沸腾了起来,个个高举着手中的香朝十八壮汉抬着的神轿冲去。
一时间,呼喊声震天动地,整个场面如同万人互殴一般,让人不由得想下场参战。
“护神!”
面对众人的冲击,十八壮汉暴喝了一声,鼓荡起全身肌肉,逆着人群往戏台上冲,隐约间似有一层淡淡的光罩护住了神轿。
同一时间,神轿上的小五拔起插着的香就朝抢神的人群甩去。
下方的众人也是如此,大把大把的香跟不要钱似的甩向小五,试图将其砸下来。
场面一片混乱,香火到处飞舞,抢神的人群相互推搡着,如涌动的潮水一般冲击着神轿。
嘶吼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直扣人心,让人血脉喷张。
“倒!”
人群中传出大喝声,只见前方抬轿的九个壮汉脚步一顿,其中的六个已经淹没在了人潮之中,整座神轿随之着地,再也起不来。
“大伙!抢神啰!”
一些人抢先爬上了神轿,却很快就遭受小五铺天盖地的香火袭击,不得不退下来。
但是,很快又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上桥,双拳难敌四腿,小五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被人群推下了轿子。
随后,轿上的戏神神像便被众人拖拽下来,砸得粉碎,有人抢到了手,有人抢到了脚,有人只抢到一缕胡须……
至此,抢神活动落下了帷幕。
“道长,他们抢神像做什么?有什么寓意吗?”申吉不解道。
“戏如人生,他们争抢戏神像,不就是希望人生如戏嘛。”一旁的镇西子捻了捻胡须,意味深长的说道。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申吉慢慢咀嚼这句话,恍惚间似乎懂了。
又似乎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