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瑛坐回座位上,想着怎么把今天得到的信息给传递出去,今天来了六辆车,十五个人,车牌号她已经全都记下来了,怎么传出去呢?
写下来?没有纸笔。再说这个车间里,也有好几个监控,不能写。
那就只能手头有什么,就用什么了。
江瑛从脚边的箱子里翻了翻,找出来了几块碎布头,这是缝衣服剩下的,还有的是做坏了扔掉的。
女工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下午的上工时间到了。
有人走过江瑛的身后,看她干什么,江瑛先一步的将布头放到床单下,“阿花,你好勤快啊,这么快就上工了,怪不得郑领导喜欢你。”
江瑛笑笑,不说话,这个村里的女人们,说话比城市里的人还要阴阳怪气,怎么总是这么夹枪带棒的,一点儿都不淳朴善良。
等所有人落座了,她拿出几床床单,先练习了一会儿,有吕阿花的身体习惯在,江瑛没一会儿就蹬的很熟练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拿出剪刀,做出一副剪线头的样子,在床单下面的布头上,剪了15下,代表15个人。又换了一块布,剪了6下,代表6辆车。
剪完后,江瑛有点儿发愁,那个警察能看懂吗?她自己都看不懂。
哎,有了,江瑛又别扭的在头一块布头上,用线走出来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字,至于“车”字,难度太大,她实在是完不成了,就先这么着吧!
至于车牌号,那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此路很难走通,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江瑛做着这些,想到她所在的世界,抗战那些年,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那些敌后的工作人员还能精准的传递消息,击退了敌人,真是太伟大太了不起了。
接下来,就是莫得感情的机械工作时间,一条床单,又一条床单,江瑛从中午干到了晚上。
下班铃响了,女工们都起身要走,江瑛等了一会儿,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
她手里攥着布头,蹲下身,借着整理鞋的机会,整个人藏在了缝纫机后面,一把将布头塞到鞋里。
她刚站起身,只听得一个声音轻声从她背后传来,“阿花,现在走吗?”
这一声,吓得江瑛一哆嗦,这是谁啊,躲在背后吓人,人吓人,吓死人啊!
江瑛转过身,一个矮矮瘦瘦的姑娘站在她后面,她满脸歉意的说道,“阿花,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这个姑娘叫杨秀娜,是隔壁村嫁到梁家屯的人,她平时也不爱说话,在家里也是受公婆欺负,老公也是跟阿花老公梁德彪似的,爱打人。
这些事情,村里人都有耳闻,所以在盛和制衣厂上班没多久,杨秀娜就找到吕阿花,和她结伴,有时候还跟她说一些家里的琐事。
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她俩关系比较好,但那只是表象,吕阿花从来没对杨秀娜敞开过心扉,大部分时间都是杨秀娜在说。
往常,杨秀娜回去的早,吕阿花回去的晚,但杨秀娜每次都之前都会来问吕阿花一句,今天这也是来问了。
“阿花,现在走吗?”杨秀娜又问了一句。
本来江瑛打算要走的,但是她还有任务要做,是绝对不能让人跟她一起的,所以她又坐下,说道,“还不走,秀娜你先走吧。”
每次她俩的对话都是如此,然后杨秀娜就会自己走。
但她今天停在那里没走,而是又接着问道,“阿花,你刚才干什么呢?蹲着个身子?”
江瑛警惕了起来,她想到,告密的那个人她还不知道是谁呢,会不会是眼前这个杨秀娜呢?
她谨慎的答道,“我鞋掉了,穿了下鞋。”
这话杨秀娜不信,“阿花,你之前不是说,你的脚长大了,鞋小了,穿的都绷脚了,怎么还会掉吗?”
江瑛低着头严肃了表情,这个杨秀娜对吕阿花的观察好仔细,而且这里都是监控,车间里没几个人了,她站在这里问话很可疑,得赶快把她打发走!
江瑛将另一只脚伸出来,“被踩了一脚,你看,可不就掉了。”江瑛动动脚。
杨秀娜笑道,“是,鞋一踩就掉了。”
“阿花,那我先走了。”
“嗯。”江瑛不抬头,这是吕阿花的对话方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又磨蹭了很久,车了好几床床单,天都蒙蒙黑了,江瑛才站起身,吕阿花真是用生命在做工啊,肚子都快饿扁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大门,看门的大爷说,“阿花还是这个点儿走啊。”
“嗯。”
江瑛背着刚出来的星星月亮,往梁家走,她边走边四处看,这一路上没有监控,她很放心。
布头放到哪里呢?江瑛记得那个警察约定,每当有消息,让阿花放到一处老旧房子里的大门底下,那里有一块砖,上面划着一道白痕。
那处房子,就在阿花回家的路上。
还差一段,江瑛有点儿着急,她想赶紧放下,赶紧回家吃饭去。
整条路上,只能看到她的影子,长长的在身前铺着。
突然,江瑛看到有个影子闪了一下,她马上停住不走了,没有影子,又接着走,拐弯的时候,又出现了。
她回头,故意哆嗦着问道,“谁?谁在那里?”
没人出声。
她又说,“我都看到你了!”
没一会儿,一个声音传过来,“前面是阿花吗?”
“谁?”
“是我,慧慧。”
只见白天给她馒头吃的段慧慧,从后面走出来,她摸摸胸口,说道,“吓死我了,阿花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江瑛心说,吓死你,我快被你吓死了才是!
“慧慧,你没回家吗?”
“回去了,这不,家里炒菜没醋了,我婆婆让我去打点儿醋,阿花,你才回家啊?”说着,她举起手里的玻璃瓶子。
“嗯。”
江瑛继续往前走,看来,今天想顺路把布头放下的计划失败了,她朝梁家走去。
段慧慧赶上来,“阿花,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郑领导为啥那么喜欢你?”
江瑛停住,看着她,“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可不信。你给我说说,我也跟着你学学。”
“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跟我说说,郑领导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我给她做了拿去。”
江瑛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跟他们一起吃饭。”
“不一起吃饭?”
“对,我一个人在灶台吃,他们在屋里吃。”
江瑛加快了脚步,“慧慧,我饿了,我走了。”
“行吧行吧”,段慧慧挥挥手。
江瑛拐个弯,没有马上走,而是停住,身体紧贴在墙边上,听那边的动静,半晌,都没有脚步声,她悄悄的露出半个头,往那边看去,只见段慧慧还站在那里,也没往前走去打醋,也没折返回家。
她在干嘛?
江瑛疑惑了,刚才是杨秀娜,现在是段慧慧,这个村里的女人们,怎么都这么奇怪?
又等了半晌,段慧慧拿着瓶子,哼了一声,折返回家了,根本没去打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