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瑛对009说,“快给我这个世界的剧情。”
记忆像洪水一样把江瑛给淹没了,一个女人悲苦又扭曲的一生显示在她的眼前。
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叫富春丽,算算年纪,今年应该是38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本来应该是在社会上大展拳脚,或者是在家庭中享受天伦之乐,而她却沦落到了这精神病院中。
是的,江瑛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玉水市第七医院,也是大名鼎鼎的精神病院。
富春丽是富家的小女儿,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她是最小的那个,她不居长,也不是男丁,更不是头一个女儿,算来算去,在四个孩子中都不算多稀罕,因此从小就没有受到父母多少的关爱。
要是别人家的小女儿,上有几个哥哥姐姐,大概率会养成娇嗔懒散的性格,但富春丽却格外不同。
富家条件非常一般,她又是意料之外的孩子,因此从小就被父母忽视,两个哥哥因为性别而受重视,姐姐因为是第一个女儿而受重视,只有她,两不靠。
她性格勤勉、乐于奉献,干活麻利,因此从几岁的时候,她就开始帮助家里干活,从家务活,到耕田劳作,再到外出打工,富春丽的整个成长阶段,都被劳动填满。
对比她的哥哥姐姐,富春丽是干活最多的,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苦,因为每次干活时,父母都能给予她大大的称赞,这称赞无疑是对她最好的肯定。
富春丽干的更带劲了,但就此还不够,在她十八岁那一年,父亲高兴的说,给她花了大价钱找到了一份绝好的工作,出国务工!
富春丽一听要出国,不愿意了,父母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说大哥二哥都已经结婚,大姐也有了婆家,只有富春丽正当年,而且这份工作是父母托了人花了大价钱才找到的,富春丽不去就是大不孝!
眼见着家里因为给她找工作而经济上捉襟见肘,父母也气得身体不好,富春丽只得答应了。
很快,半个月后,一艘巨轮拉走了富春丽,也拉走了一大船和她一样梦想着异国淘金的姑娘,他们到了大洋彼岸,一切都从零开始。
不会外语,那就学!
工作不会做,那就不耻下问,不管别人给多少白眼,只要能学会就行。
干不好,那就加班干,干到能干为止!
刚去的那一两年,富春丽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跑在工作间里,不停的琢磨、锻炼,她的工作很快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工资也跟着水涨船高。
工作干得好,那紧接着就是工资了,在出国之前,父母一再跟她强调,为了给她找这份工,花了大价钱,她得懂得回报。
所以富春丽一开始的工资都寄了回去,但后期的工资她也没自己带着,也全部寄了回去,不是她不想留,而是留不住,她是外国人,没办法在本地开账户,不能存款,只能将收到的工资两个月寄回去一次。
在电话里,父母郑重的告诉她,她寄回去的钱全都给她存上了,等她回国以后就给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富春丽在国外不知不觉已经呆了15年。
在她呆到第12年,也就是她三十岁的时候,她想回国,她想成家了。
她在电话里恳切的跟父母说,再不结婚她就生不出孩子来了,听说两个哥哥和姐姐的孩子都很大了,都要上大学了,她对象还没找着呢,她实在是着急了。
她本以为父母会很赞同,但没想到打完电话之后,父母极力反对,坚持说她出国一趟不容易,干脆多干几年,等干不动了再回去,至于说生孩子的事,根本不用着急,哥哥姐姐家都有孩子,那几个孩子就是她的孩子了。
富春丽生气了,在电话里吼道,“那能一样吗?”
富春丽的母亲史俊娥在那头嘶吼,“怎么不一样了?你说哪里不一样了?你自己生的孩子,还不知道姓什么呢?你哥哥的孩子和你一样,都姓富,你说哪个更亲?”
富春丽觉得母亲说的不对,但是又无从反驳,她只反反复复一句话,“我就想要自己生。”
见说不动她,史俊娥威胁道,“你要是自作主张回来,我们富家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这句话的威胁性极高,要知道,在海外漂泊的富春丽,最大的心灵安慰和动力来源就是家庭,就是父母的爱和兄姐的关怀,一旦回国,这一切都失去,这让她退却了。
从此她不再提这个话题,憋屈的又干了3年。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她,也可能是老天爷想给她点儿教训,有一天她在值夜班的时候,由于太累差点摔倒了,着急忙慌之下左手伸出去支撑,没想到手一下子就伸到了机器里,瞬时间,她的几个手指就被卷了进去。
富春丽惨叫一声,用力将手掌拔了出来,疼的她一下子就晕倒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医生告知她,她左手除了拇指和小手指,其他三个手指全部被碾断了,手指也已经进了机器被碾成了肉泥,无法再接上,她变成残疾了。
富春丽大哭一场,她能接受贫穷,接受辛苦,接受孤单寂寞,但是唯独无法接受身体残疾。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任何办法,这份工作她再也做不了了,只能回国,这下子,不想回去也不行了,她失去了工作签证,在一定期限内会被遣送回国。
唯一的安慰就是,公司看在她干了很多年的份上,给了她一笔不菲的赔偿。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等富家人知道的时候,富春丽都已经买好票准备回国了。
这次回国,富春丽除了自己,还带了一个人,正是她的养女何素心。
富春丽怀揣着对家的思念,对亲情的渴望,对身体残缺的痛苦和委屈,踏上了回国的游轮,她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热情和安慰,但没想到却是风刀霜雪一般的冷漠和无情。
出去时是满头青丝的少女,归来时已经是三指残缺的中年人。
十五年的光阴流转,变得不光是外表,更是人心。
富春丽从来不知道,这人心的曲折,竟比九天之上的回廊还要纷繁复杂。她也不知道,这人的心琢磨起来,竟然比冬至的大雾,还要看不清楚。
有心算无心,本就容易得手,更何况是亲人之间的算计,那简直是拳拳到肉,刀刀致命,富春丽没有任何防备,就被家里人一路送进了精神病院。
江瑛看完她的经历后,只长叹一声,人生其悲,无法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