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情如火,现在不是想着反杀的时候,还是救人要紧。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城外,罗家村就在山脚下,与另一个丁家村隔着一片农田,相距不远。
因为同知处置果断,此时村子已经有衙役和兵卒把守,确保没有人外出,但夏天佑刚下马车,就能听到村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夏天佑立刻带着白露进村,同知就等在村口,迎上来道:“大人,先去村长家吧,他还没事儿,但家里却有病人。”
夏天佑点点头,无论什么时代,村长的家都是村里最有排面的,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那种。
五十多岁的村长此时憔悴无比,正要大礼下拜,夏天佑却摆手道:“不必多礼,先看看病人。”
“是我娘子,突然咳嗽不止,而且还和村里其他人一样,便血。”村长立刻说道。
夏天佑立刻说道:“所有人都用帕子把口鼻包裹起来,都小心一点。”
所有人立刻照做,像是一群蒙面歹徒一样,小心翼翼的往房间里走,挑开门帘,只见两个年轻男人正照顾着一个妇人,那妇人用绢帕捂着嘴,不住声的咳嗽,整个人萎靡不振,完全是在机械式的咳嗽,根本止不住的样子。
白露说:“我去诊脉。”
虽然是个年轻的女医生,尽管自己也有被感染的风险,仍然坚定的走向了患者,看着她的背影,宛如天使降临人间,比那些装神弄鬼的神女强百倍。
等了一会,白露走出来,道:“发热,微恶寒,咳嗽不止,腹痛、腹胀、腹泻,苔黄腻,脉濡数。”
“怎么引起的?”夏天佑忙问。
白露却摇头道:“无法确定,导致类似情况的原因很多,但通常都不会过人的,这次这么多人都有相同症状,怕是特殊原因造成的,只能先开药对照效果来判断。”
“治疗性诊断。”夏天佑明白这种方式,在诊断不明确的情况下,进行对症状治疗,根据效果在进一步诊断,这在临床上也很常见:“再多看几个人。”
白露点点头,他们由村长带着又去了隔壁,患病的仍然是一个中年妇人,咳嗽的很严重,肚子很疼,腹泻多次了。
下一家患者是个男人,夏天佑也跟着进去看了看,他的肚子胀得鼓起来了,夏天佑更是亲自上手摸了摸。
尽管他对医学一窍不通,但经验和见识还是有的,就像此时,摸过这男人肚子之后,他能肯定的判断:“肝脾大!”
白露抬眼看了看他,从刚才治疗性诊断,到这肝脾大的术语,都是她第一次听,但这种形容又非常准确,不像是传统医学,什么都要用自己词语来形容,什么肝气郁结,气血亏虚,脾常不足之类的。
白露回到村长家去琢磨开药了,而夏天佑还是坚持走完了整个村子,每一个患者都看到了,并对他们进行了安抚。
老百姓们都是朴实善良的,看到府尹大人亲自来了,即便抱病,还是愿意听从大人安排的。
隔壁村子情况也类似,但目前患者还不多,有主簿在那边主持工作,夏天佑安排他们,先调集粮食过来,确保这段时间吃喝不出问题,然后,开始认真琢磨起来了。
如果这种情况真是那些‘仙长’炮制出来的,那夏天佑首先相当的就是下毒,只有下毒能造成这种情况。
但白露却说了,这是病症不是中毒,只是发病的原因不明。
夏天佑问村长:“我看村里患病的妇人居多,你好好想想,最近你媳妇都做过什么,吃过什么?”
村长挠着头,道:“没什么特殊的,都是往常一样啊。”
“村里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出入,尤其是什么来祈福消灾之类的仙长?”夏天佑问道。
村长果断的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大人您将那些妖人打回原形的事儿我们都知道,怎么还敢轻信那些家伙呢。”
“那就好好回忆回忆,最近你媳妇都做了什么吧。”夏天佑说道。
村长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她就和平常一样,早上起来做饭,中午天气最暖的时候去河边洗衣服,回来再做饭……”
“河边洗衣服!?”夏天佑忽然眼前一亮,患者之中妇人居多,而且也以她们的症状最严重,而能让她们产生交集的,就只有河边洗衣服了。
“带我去河边看看。”夏天佑立刻说道。
村长立刻带着他出门,小河就在村东头,河道只有三米宽,最深处也就到膝盖的位置,由山里的山泉汇聚而成,清澈见底,河边的一些大石头都被磨光滑了,有的是用来捶洗衣服的,有的则是人们长久坐在上面导致的。
看着这些石头,就仿佛看到了十几个,乃至几十个妇人在这里一边洗衣服,一边张家长李家短闲聊的画面。
夏天佑特意扎紧了口鼻上的绢帕,尽管小河看起来清澈干净,但还是小心为上。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大好,照射在小河之中,波光嶙峋,甚至美好。
这也帮助夏天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那就是,钉螺!!
再结合他们的状态,夏天佑瞬间明白了,并且一把抓过村长,问:“那些生病的人是不是都来过这条河里?除了洗衣服的女人,男人来这里吗?”
“来呀。”村长说道:“他们都是在城里做工的,从城里回来经过小河,都会简单洗漱一番再回家,不过大人,这些都是啥东西,以前咋没见过!”
他这最后一句更坚定了夏天佑的猜测,土生土长的村长都说以前没见过,那就是最近有人投放的!
这钉螺是可怕的血吸虫唯一的中间宿主,不用说吃钉螺,哪怕是人进入有钉螺的水域,都有极大被感染血吸虫病的风险!
这帮王八蛋真是丧尽天良啊,竟然敢使用生化武器攻击平民,若不将他们全数剿灭,天理何在呀!
夏天佑看着河中密密麻麻的钉螺,叫过同知大人说:“你回去一趟,咱们关闭了城门,城里一定有诸多猜测,你直接贴出告示,把这里的情况如实说了。”
“啊,这……”同知大吃一惊,这要是说了,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但夏天佑却很坚持:“除了公告之外,再以我个人的名字张贴一张告示,就说这里情况紧急,数百人危在旦夕,我作为府尹却无能为力,更难辞其咎,都怪我不敬神明,得罪仙长所致,诚挚道歉,请仙长们回来,借助神明之力拯救这一方无辜的百姓,若百姓得救,我夏天佑愿意向他们磕头赔罪,从此虔心供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