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是一次文青聚会,有男有女,旁边还点着熏香,还有姑娘弹琴伴奏,喝着小酒,畅谈诗词歌赋,这是何等美妙的事情啊。
最后聊到一些禁书上面,比如《金屋梦》的文学价值啊,《隔帘花影》的艺术探索啊,《品花宝鉴》的文化内涵之类的,然后,再由具体内容聊到插图,最后实践一下……
这才符合青楼里谈学问的正常套路嘛!
可现在,夏天佑打破了这个节奏,随口一句都是能够流芳百世的佳句,一碰嘴皮子就是千古名作啊,这让别人怎么玩。
大家冥思苦想出来的,都不如他随口说的,这显得别人都是废物嘛!
而且他还说上瘾了,根本停不下来,才华横溢得厉害:“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首诗更厉害了,不但词句和描写的景物清丽优美,还有一种隐士高人的情怀,惹人羡慕。
“夏公子真是高才啊。”彩蝶姑娘看起来是真爱诗词,所以夸赞夏天佑,也是由心而发。
那状元侍郎则是一脸懵逼,善于诗词的文人才子他也见过,出口成章是基本素质,但像这种随口就是千古名作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夏天佑却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都是信手拈来的即兴之作,我有一篇最满意的佳作,诵读出来,请二位品鉴一番。”
夏天佑是狠人,上来就把自己的存货倒出了大半,在这个文风鼎盛的时代,这些诗句他要是好好运用,一点点的在合适的环境下拿出来,没准能帮他升官发财。
但他却不在乎,来个一次性大批发,就为了在此时震慑住二人,掌控接下来交流主动权,把控节奏,慢慢切入正题。
果然此时二人听他随口说出的都是经典,那最满意的一定更是千古佳作,就连状元侍郎此时也没有敌意了,做出洗耳恭听状。
“这一首词中也有月亮,请两位品鉴。”夏天佑说:“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半阙词说完,状元和才女都愣住了,神色凝重的不发一言,细细的品味着。
两人也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一听就知道这半阙词的意思,但他们更注重的还是词中包含的感情,表达出的情绪。
慷慨激昂,豪气冲天,似乎有熊熊烈火在胸中燃烧,拳拳报国之心,雄伟义烈,小小的功名宛如尘土不值一提,只有为家为国建功立业,才是真正的好男儿,为了这个目标,万万不可浪费了大好年华。
“好词,好词!”状元公终于开始正视夏天佑了,文人嘛,从小读书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忠君爱国,这样的诗词一定会引起他的共鸣。
只听状元侍郎说:“慷慨义烈,豪情万丈,大丈夫当如是。”
夏天佑等着就是他这句话,能成为状元,必然有别于他人的胸襟气度,最起码报效朝廷,忠君爱国的情怀肯定是有的,否则怎么会被钦点为状元呢。
夏天佑趁机切入正题道:“刚才不知道是状元公当面,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其实这首词并非是在下所作。”
“什么?你……”状元侍郎顿时拍案而起,作为文坛领袖,自然是最讨厌抄袭的,虽然没有知识产权这个概念,但对个人名誉十分看重,而剽窃恰恰是一个文人品行上最大的耻辱!
夏天佑连忙说道:“在下并非剽窃他人作品,这乃是在下的恩师所做,只可惜此等佳作无人知晓,实乃憾事,今日巧遇状元公,情不自禁的诵读出来,请大人品鉴。”
“哦。”状元这才息怒,点点头,弟子为师傅扬名,也是应该的:“不知令师是何许人也,想来能做出如此佳作,也是朝廷栋梁吧?”
“不。”夏天佑断然否认,开始了他的表演:“恩师他老人家只是我大华边境一小兵,半辈子都待在军营之中,为我大华驻守边疆。”
“这……”状元公有些不屑了,毕竟他是金殿之上钦点的状元,和边境小兵实在难以共情,但还是客气的说:“这首词可称千古佳作。”
“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夏天佑说:“而这恰恰是家师伴生做兵卒的最真切的感悟。
他在我大华与北宁的边境当兵足足二十年,被调动过多次,但都在边境线上,之所以会怒发冲冠,是因为他亲眼见过北宁的马贼犯我边界,残害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场景,当真是,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夏天佑以无比沉痛的心情和语气缓缓的描述着,说到关键处,心中的恨意自然而然的迸发出来,咬牙切齿,让人犹如亲眼所见,感同身受。
这么多年看似三国间相安无事,共享太平,实则暗流涌动,明争暗斗不断,南川利用他们的经济优势,以大米兑换各类物资,等等商业手段,不动声色的进行着经济掠夺。
北宁更直接,边境上冲突不断,军队化妆成马贼越境劫掠的事情时有发生。
夏天佑不知道彩蝶姑娘出身何处,能不能共情,但是她身为青楼女子,必然也是苦命人,尽管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苦难却都是苦难!
这位状元作为兵部左侍郎,知道的事情更多,了解的更深,对这类事情,尽管只是从公文中看到的,但凡有点血性,都会义愤填膺。
所以此时,两人都被代入到了夏天佑描述的故事中,对敌人的国仇家恨,对死难的族人的惨恸,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了。
夏天佑趁机继续说道:“家师他老人家到死,都无法忘记这些悲愤的过往,始终记得领兵的将军们,带着他们为了保护身后的父老乡亲而奋勇杀敌的战斗。
他总是对我说起那位雄伟义烈的将军,镇守边关数十年,历经大小战斗数百次,每次都身先士卒,身上披创无数,但他却像是边境上的雄峰关隘一样,从未退缩过,因为他知道,他不能退,身后就是父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