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祎很少说笑,果真让人取来了画板和笔墨。
见此,慕夭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宫侍退下后,赵祎指了指屏折前的绣墩,“坐吧。”
慕夭扭扭腰,绣着金丝线的裙摆划过一道弧度,“真要...那样...”
“嗯。”
执笔舔墨,赵祎看向她,眉角眼梢带着戏谑,“愣着作甚?”
最受不得激,慕夭哼一声,低头解着自己的衣带。
外衫掉落脚边,慕夭抬眸偷瞄了男人一眼,见他没有喊停的意思,一咬牙,扯动寝衣的系带。
“可以了。”赵祎笑笑,开始在画纸上勾勒女子的轮廓。
慕夭觉得浑身燥热,拿起团扇扇风,可那股燥热久久未散。
倏然,胃部不适,她干呕了下,以团扇掩住口鼻。
赵祎放下画笔,快步走到她面前,“怎么回事?”
慕夭捂住胸口连连干呕,呕的直冒汗。
察觉出异常,赵祎唤来徐贵,“快传御医!”
徐贵吓了一跳,急匆匆跑出殿外,没一会儿就拉着一名御医前来。
此时,慕夭靠坐在床柱上,脸色煞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一旁的赵祎拢着眉头,看起来既紧张又焦急。
把脉后,御医作揖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并非得病,而是怀了喜脉。”
此话一出,赵祎一把拽住御医的袖子,语气尽是惊喜,“真的?”
御医颔首,“千真万确。”
等徐贵带着御医离开,慕夭低头抚住平坦的小腹,心里异常欢喜,“祎哥哥,咱们有孩子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慕夭抬头看去,见男人躬身掩面,似乎在隐匿某种情绪。
“祎哥哥?”伸手揪了揪他的耳朵,“你怎么了?”
赵祎深吸口气,“呼”的吐出,转眸道:“有点激动。”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怎会不激动呢,慕夭笑意盈盈,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脸,“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赵祎握住她的手,拢在衣袖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其实,关于她的事,他都极为紧张。
皇后有孕,最高兴的莫过于想要送嫡女、嫡妹进宫侍君的大臣了。可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皇帝陛下就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叹为观止的举动。
一日早朝,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告自己此生只有慕夭一个女人,绝不纳妃,若有违誓言,将三世孤独。
帝王为皇后守身如玉的事情被广泛流传,让不少权贵觉得脸疼。
听兄长讲完后,楚宁儿偷偷松了一口气,脚步轻盈地回到闺房。
时至傍晚,她端坐在琴几前抚弄琴弦,忽然听见身后的窗棂发出咯吱声,转头看去,见一红衣男子坐在窗台上,指尖夹着一只步摇。
那是她的步摇...楚宁儿心跳如鼓,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看看,“你...你怎么来了?”
邵修把玩着步摇,语气闲闲,“不想我来?”
楚宁儿语顿住,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闹别扭已有大半年,这期间他从未在她面前单独现身过,她还以为他已经放下了。
邵修跳下窗子,走到女子面前,高大的身躯被灯火包裹,而他阻挡了楚宁儿的视线,“陛下发誓此生不纳妃,彻底中断了你兄长的算计,他还打算把你送给谁?”
楚宁儿咬唇,觉得这话无比刺耳。
当初两人定情,邵修请自己母亲来府上提亲,被枢密使当场拒绝,楚、邵两家因为闹得很不愉快,但考虑到女儿家的清誉,两家都选择了不对外人提起,这也就是为何鲜少有人知道邵修和楚宁儿的事。
见小姑娘白着一张脸,邵修抬手缓缓落在她肩上,“咱们私奔吧。”
“......”
邵修笑笑,细长眉眼带着调侃,“逗你呢,你想私奔,我还不同意呢。”
被他的反复无常惹恼,楚宁儿冷着一张脸逐客:“女子闺阁拒绝外男进入,邵将军还是请回吧。”
听出女子语气里的不耐,邵修伸手一扯,将人扯进怀里,“生气了?”
楚宁儿气得不轻,“放开我。”
邵修紧紧搂住她,认真道:“宁儿,这一次是圣旨赐婚,你兄长也阻碍不了。”
闻言,楚宁儿愣住。
邵修默默叹息,慢慢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原来是他求了赵祎多次,才得来了一道赐婚圣旨的。
大内皇宫。
自从慕夭有孕,赵祎无论多忙都会按时过来陪她用膳。
孕二月,慕夭胃口不好,人瘦了一圈,虽有御医们精心看护着,但赵祎还是不放心。
看着满桌的美食,赵祎夹起一块羊排,脱骨后放进慕夭的碟子里,“吃点荤腥。”
一闻那股膻味,慕夭以帕子掩口,摇了摇头。
赵祎将羊排放进自己碗里,又夹起糖炒核桃仁,喂到她嘴里。
慕夭咀嚼几口,觉得味道还可以。
见她如此,赵祎吩咐宫侍道:“跟御厨说,以后多做这道甜食。”
宫侍福福身子,“诺。”
用膳后,慕夭托腮道:“陛下一会儿去忙吧,不必一直陪着我。”
赵祎走到她身后,抬手为她按揉肩膀,“今日不忙,我陪陪你。”
慕夭挥退宫侍,转身搂住他的腰身,脸蛋贴在他胸膛,“我想让你为我作画。”
赵祎低头吻了一下她的侧额,“好,咱们去御花园。”
时值深秋,御花园内开满粉色的木槿花。慕夭坐在花树旁,嘴角带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坑。
赵祎认真作画,深邃的眼眸里唯有慕夭娇笑的倩影,“过来看看。”
慕夭凑过来,看着画纸上绝美明艳的女子坐在粉色花海里,面露欣喜,“画得真好。”
赵祎掏出锦帕擦拭指尖上的墨迹,“没有二叔画得好。”
慕时清是公认的绘画大师,哪里是寻常人能媲美的,可在慕夭看来,眼前这幅画作笔精墨妙,充满情感,是她心中最出彩的一幅画。
“咱们不跟二叔比。”慕夭挽起赵祎手臂,与他走在夕阳斜照的花海中。
指尖墨迹擦拭不净,赵祎起了逗弄心思,朝她鼻尖蹭了一下,“你鼻子上有东西。”
慕夭没有防备,被他偷袭成功。
回到寝宫才发现自己的鼻子黑了一块,扭头瞪着正在更换寝衣的男人,“坏蛋。”
赵祎系好衣带走过来,捧起她红润的脸蛋,“咱俩谁是小坏蛋?”
想起上次捉弄他的事,慕夭有点心虚,视线转向别处,鼻尖却忽然被他含住。
心跳蓦地失去节律,慕夭眨巴几下眼睫,看着赵祎那张放大的俊颜。
将她鼻头的墨迹吮去,赵祎勾起嘴角,带着她去往屏折后面。
慕夭双腿发软,若非有孕在身,可能早就扑倒他了。
两人独处时,从不让宫侍进来伺候,都是由赵祎忙前忙后。
替慕夭洗脸后,赵祎亲了一下她还泛着潮气的脸蛋,“回床上躺着,我一会儿给你按摩。”
慕夭踮脚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你快点,要不我就睡着了。”
“好。”
赵祎简单梳洗,一边擦手一边走到床边,却见小皇后坐在床边,乖巧地等待着他。
橙亮的灯火中,女子不似往日跳脱,令人心生爱怜。
走到她面前,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怎么不躺下?”
慕夭弯唇,“等着你来暖被窝。”
“......”
男人低笑,笑声醇厚。
夜里,慕夭小腿有些抽筋,赵祎衣不解带地照顾在侧。
心疼他的辛苦,慕夭弯唇道:“祎哥哥睡吧,我没事儿。再说,御医还在外候着,不会出岔子的。”
赵祎俯身为慕夭捏着小腿,轻声道:“我不困,稍晚眯一会儿没问题,你先睡。”
拧不过他,加之困意来袭,慕夭伸出手,“抱。”
赵祎递给她一只手臂,让她方便枕着,之后坐在床沿,盯着她的脸蛋。
即便阖上眼帘,慕夭也能感受到那抹温和的视线,“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儿。”
“好。”
“哥哥,我好喜欢宝珊家的檀儿。”
想起那个捣蛋的小丫头,赵祎好笑道:“你想让她做咱们儿媳?”
“......”
慕夭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睨了男人一眼,“我是想给你生个像檀儿一样的女儿。”
于是,赵祎开始在心里期盼,希望这胎生个女儿,却听慕夭话锋一转,“可很多人都希望我头胎生子,这样才能稳住后宫之主的地位。”
听说怀胎容易敏感,赵祎再次保证:“无论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咱们也不多生,随缘,纵使此生只得一女,我也会知足了。”
慕夭憧憬道:“我想要一儿一女,就像宝珊家的龙凤胎一样。”
虽然两个小家伙总是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吵架,可他们的笑靥在慕夭眼里比宝石还要晶莹剔透。
赵祎捏眉笑道:“好,都听你的。”
慕夭用侧脸蹭了蹭男人的手背,满足地闭上眼睛。
秋风阵阵,被映着暖融灯火的明瓦阻挡在外。寝殿内静悄悄的,男人唇角上扬,握着睡熟妻子的手,好似握着自己的幸福。
风雨二十几载,曾不知心中巨轮驶向何方,如今知晓了。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