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消息,容仪的心情很复杂。
她大概是猜到,这次爷是出事了,再加上家里的人隐而不说,她早就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好的坏的情况,甚至是那……她想都不敢想的情况都想过了,越想越心寒,晚上连一个整觉都睡不着。
不管是好是坏,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结果,瞒着她,只会令她胡思乱想,无法安心的。
看她神色凝重,姜益民暗叹一声,说:“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如今被人暗害,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且现下时局纷乱,他的消息一时间也传不回来,我也只得了这个消息,其余一概不知。”
容仪不自觉手都在抖,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想要让自己看起来稳当一点。
“父亲大人都不能得知他的消息,那…那宫里呢?宫里也不能得知吗?”
姜益民看着她,摇了摇头。
“宫里的事情,不是我等想打听就能打听得到的,事关机密,即便宫中有消息,也不会随意传播出来,容仪啊,你也得稳得住才是,你嫁的男人,不是一个庸夫,我姜家男儿,随时要做好报效国家,战死沙场的准备,你们新婚那几年,家国太平,这些话我也不曾对你说过,如今,他外出办事,只是这些日子你就等不得了,你可知那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纵是虎将,焉有犬子?可放出深山的孩子,让他自己出去闯荡,身上拼出来的伤和痛,为父为母的看见了岂能不痛?
一直以来,他教育孩子的手段就冷硬,那些年,他的大儿脸上连一点笑意都没有,他心里也痛,可他更怕自己和心爱的女人所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出息。
这偌大的家业,要传给能接得住的人,他们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每一步都走得稳重,二儿有慈母疼爱,又有宫中给他撑腰,便是他这个父亲少为他想一些,他将来的路也会很顺的,可是大儿呢?年幼丧母,他这个父亲若是不替他多想一些,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为这江山基业牺牲的夫人啊!
当初人人都说他偏心,私心里都偏袒给了大儿子,一心把大儿培养成了接班人,他承认,自己确实偏心了。
可试问,这天底下哪一个大家族,不会悉心教导原配所出的嫡长子?
即便有了续弦,有了其他的嫡子,可原配所出就是不一样,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过是因为他家情况特殊了些,这天底下死了原配夫人,又能尚长公主的没有几个,不过是因为他是开国将军,又是特封的王爷,所有人看待它的眼光,平添了几分苛刻。
皇室唯一的长公主,下嫁给他,他给不了人家爱情,将自己麻痹在过去,更不愿意将原配所出的儿子放在长公主身边教养,他不放心,交给谁他都不放心,即便是送去宫中,给皇后娘娘教养,他都一样不放心,他自己的骨肉,只有呆在他自己身边才能安意。
那时候,他痛失所爱,不得不娶了长公主,明知道人家下嫁给自己要对她好一些,可心中就是不服。
好不容易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昔日的人,一个一个都走到了自己该做的位置上,大家都合家欢乐,可他的阿湫没这个命,她死在了最艰难,也是最光明的那一年,她没能亲眼看到世界变化,怀善夫人的名号,了结了她的一生。
那个时候,心里实在放不下,也过不去,对孩子唯愿他能成才,不要辜负自己的一番期待,在教养他的手段上便苛刻了些,等到他反应过来这个孩子已经教的冷漠无情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悉心教养过的孩子,成才之路上会有磕绊,但也迅速,他成长的速度,比同龄人快了不少,很快就能独当一面,跟着那些老将军去护国安邦,成了一代新秀。
他在外面的时间,也远超了自己的预判,这一去就是十年,十年间,父子只能靠信件互报平安。
随着他去的时间越久,京中还有孟国其他地方,对他的孩子评价就越高,同样的年纪,有人招猫逗狗,留恋花柳之地,有人却已经披上铠甲,上阵杀敌了。
比较太过明显,优劣势一瞬间就显现出来了。
想到这里,姜益民喉间哽咽,他自认不是一个撑不住的性子,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今下落不明,他就心如刀绞。
“旁人只知他那十年战无不胜,成了一代神将,却无人知道,在这背后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私心里想让他练得天下无双,不给他的母亲丢人,却忽略了这个孩子最真实的感受,他是个有造化的,若小的年纪被我操练,一句苦一句累都不肯说,他也孝敬,在我面前,没有一句反话,可我知道,我和他的距离很远,我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
那个时候,怀念原配夫人,但凡是遇到那么一个与她相似的人,都想弄到身边来,当初那些后院里的女人,个个都有她的影子,却个个都不是她,他只能保证那些人跟着自己吃穿不愁,其他的都无法做到,有那么几个是空留在院子里,直到被遣散的时候,也都是怎么干净的来,怎么干净的走,这些他从未与人说过。
旁人认定了,他收进后院的女人都是他的人,他若说有那么些个他没碰过,谁又会信?
就连长公主,都曾痛斥过他,说他的情意虚假,若当真忘不了原配,后院里那么多莺莺燕燕,难不成都是作假的玩意儿?
若是真心另付,又怎会将目光再放到别的女人身上。
姜益民没说的是,当初第一次看到容仪的时候,看着她那双酷似原配的眼睛,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
那个时候,他确实动过将人留在身边的念头,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竟也对她另眼相看,在意识到一向顺从的大儿在为她抵抗自己的时候,确生恼意,
可他也知道,这是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有所求,做老子的,怎么会与儿子去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