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青石,第一次,哦不,是第二次动手打这个孩子,他从不是一个会轻易暴怒的人,他很能管控自己的情绪,大事小事上,他皆能有分寸,有肚量。
事情换成了孩子因病闹情绪的说法,青石对阿舍里吐露了几句真心话。
“这孩子在我怀里长大,他娘生他的时候险些一尸两命,若不是巫婆当机立断,只怕现在我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第一回伸手打他,是他刚生下来,巫婆说他的气弱,在娘胎里憋着了,只怕是要不好了,我当时抱着他,只觉头晕眼花,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只听到里头夫人虚弱的哀吟,还有这个孩子悄无声息的样子,我心想这孩子不听话,别的孩子呱呱落地,都要大大的哭一场,声音越大,往后的日子才会越敞亮,越热闹,我动手打了他,打在他的后背上,想让他出一声,还真让我误打误撞,给他打疼了,这孩子哭出了声,这气就顺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青石笑容满面,倒是慈父心肠,阿舍里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的话。
“或许是因为在娘胎里没养好,生下来又憋着了,我从阎王爷那儿将他的命抢回来,让他活到现在,所以他才体弱多病,他一病,我对他便有诸多限制,不许他出去玩,不许他离开我和他娘的视线,我们自以为,只要将孩子看在眼皮子底下,就能保证他一生平安,可却忽略了这孩子心里的感受,他说,他想交朋友,想远离我们,若是可以,他真宁愿不做我的孩子,至少这样他能自由一些。”
这一句话,戳中了阿舍里和安木童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
“我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打他一巴掌,从那以后,整整三天,他不吃不喝,看见我就躲,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打了他我后悔,也心寒,可他到底是我儿子,我终归是疼他的,我让手下的人到处去搜那些好玩的物件儿,以他母亲的名义送给他,我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他又和我说话了,我们谁也没再提当天那件事,我没有给他道歉,他也没有给我道歉,就好像那天的事情只是一场梦罢了。”
梦在梦里,醒来就要忘了,显然,那不是梦,那是一段不能提及的过往,提既心痛。
只是父子二人都愿意将那个过往暂时摁下,不再去想,也不再去说。
有些过往,在有些人身上,在有些人心里,可以慢慢的淡忘,慢慢的放下,可对于有些人来说,过去的伤害深入骨髓,忘不掉,放不下,也再拿不起。
青石说完之后,才回答阿舍里方才的问题:“我小的时候,也曾同我的父亲闹过脾气,可换来的是更严厉的批评,所以在我的认知里,儿子是不能忤逆老子的,但当我做了父亲,看着他从那么小一个长到这么大,他身上有我一半的骨血,我方知,原来做父亲要的不是一个绝对听话的儿子,有些时候,我也愿意退一步,放下父亲的身份,同他修好关系。”
“……”
“部长的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答案,我只能将我曾经和孩子发生过的事说给部长听,或许,对部长会有帮助。”
阿舍里闭上了眼,露出了一抹苦笑,他伸手摁了摁自己的额头,说:“不一样,这都不一样,看来我这辈子都不要指望,我这一双儿女能放下心结,我们这一家人活该走到这一步……”
“部长……!”
“年轻的时候,我不信天道,不信有报应,现在我信了,你说,青山在天上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争抢了一辈子,到最后竹篮打水,成了一场空……呵呵……”
青石无言相对,阿舍里又说:“我曾以为,只要我站起来与命运抗争,我想要的就都能是我的,当时我也做到了,可却没人告诉我,这东西竟还有时限,时间一过,总会失去。”
说罢,他忽的一叹,伸手拍了拍青石的肩膀,看着他目光幽幽,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你方才的故事我听明白了,其实根本不是小松病了,是他必须要病,只有他成了一个病弱无争的人,才能容易存活下去。”
青石脸色微变,却见他失声笑了笑,又说:“你是个聪明的父亲,是个好父亲,小松长大以后会明白你的,我是个失败的父亲,我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青石离开以后回到家中,被妻子递来一杯水,他送开紧握的手,这才察觉到,自己满手汗水。
甩了甩手,青石长出了口气。
尽管自己已经很隐晦了,可今日他那一番话,又好像是听出了什么……
他当真听懂了吗?
阿舍里没静多久,咳了一口血后,他起身出去,直奔安木童的方向,而晚一步回来的安相洁,看到丢在地上染了血的帕子,顿时心凉,四下张望找人。
阿舍里来的时候,舍顷刚把安木童抱到廊下,看着儿子无力的任由舍顷摆布,阿舍里心里一痛,他本该是个健康的孩子……
而这时,舍顷和安木童微看到了他,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直到阿舍里走近了一步。
“今日空气算不上好,怎么在外头坐着?”
安木童笑说:“南蛮何时有好的空气?总不能一直躲在屋里吧?”
阿舍里哽了一下,随后看了眼舍顷,后者倒不需要他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空间留给了父子二人,阿舍里不顾自己肥胖的身躯,直接坐在了他身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是累着了。
安木童扭头看他:“父亲死活。累着了。”阿舍里哽了一下,随后看了眼舍顷,后者倒不需要他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空间留给了父子二人,阿舍里不顾自己肥胖的身躯,直接坐在了他身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是累着了。
安木童扭头看他:“父亲死活。累着了。”阿舍里哽了一下,随后看了眼舍顷,后者倒不需要他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空间留给了父子二人,阿舍里不顾自己肥胖的身躯,直接坐在了他身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是累着了。
安木童扭头看他:“父亲死活。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