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不知道覃茗在电话里跟宋彧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挂断电话后,宋彧捏紧手机,一字不发,整个人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霜雪笼罩住,陷入到死寂中。
半晌,宋彧脸上才露出一丝表情,嘴角缓缓向上勾起,眼底的喜悦溢于言表,他推着轮椅激动的冲出门去,一眼也未看还躺在床上,只穿着四角裤衩的夏辰。
“他没死!我就知道他没死!”
宋彧略显沙哑的嗓音在走廊外传来,那吭呲吭呲,轱辘摩擦着地板的声音在外面来回响动,昭示着宋彧激动的心情。
夏辰一脸懵的看向门边,谁没死?是自己没死吗?
卧槽!
刚刚覃茗跟宋彧到底在说了些什么?
他挣扎着要起来,可惜却动弹不了,“喂,宋彧,你刚刚什么意思?”
“宋彧,你快放了我……宋彧……宋狗蛋……”
夏辰气的骂起脏话来,可实在挣不开锁链,只好睁着眼睛,无可奈何的看着上空,难道自己真的没死吗?
不是说都火化了吗?
那宋彧在说什么?
他胡思乱想着,感觉精神越来越疲惫,查了下身体的电量,发现不足5,估摸着等下就没电了。
他叹了口气,很快就处在迷糊的状态中,隐约听到房门声响起,想开口让宋彧给自己充电,可是却说不出来话,只听到轮椅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传来。
一股酒气顿时蔓延在他周身,将他包裹住,他不舒服的皱起眉头,下一瞬冰凉的指腹便落在他的眉心中。他感受到肩颈喷过来一股酒气。
似乎醉的不轻,男人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不似往常那般倨傲闲散。
“夏辰,我好想你……”
“对不起。”
男人伸手想要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可是眼泪却先落了下来,滴落在夏辰下颌处,夏辰想睁开眼,但连抬起眼皮的电量都没有。
只感受到那人趴在他的胸口上,哽咽着。
“有好多话,我还没跟你说,我本以为来不及了……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真的太好了……”
“我其实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如果当初我硬着头皮答应你,愿意当……或许我们就不会错过这么长的时间……”
夏辰脑袋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宋彧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宋彧的眼泪很滚烫,几乎要将他的胸口融化了。那一股股从宋彧身上溢出的悲伤,弥漫着他,让他的情绪也低沉下去。
这个混蛋,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他当初不是说,瞎了眼才会跟自己试试的吗?
怎么现在口口声声说爱自己?
夏辰不相信。
他曾傻过那么多次,选择相信宋彧,到最后却证明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再也不愿意对宋彧交出自己的心了,不,他是对宋彧彻底死心了。
“夏辰,今年南汇剧院又有绿毛水怪的话剧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这场话剧,本该在四年前去看的。
当时夏辰买了票,在剧院等宋彧过去,而那天宋彧却跟卢照表白了。
夏辰一个人在剧院门口一直等到剧散,也没有等到他,然后在朋友圈看到宋彧跟卢照的官宣照片。
夏辰至今还记得那晚的风有多冷,迎面呼呼的吹,吹的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的灵魂里像是有个恶魔,他一直在对我说,人生不可空过,可是人生,尤其是我的人生,就要空过了,简直让人发狂……呜呜呜,这句台词真的太棒了,看的我眼泪直流,下次我们还一起去看吧。”
“好啊,以后我们年年都看一遍。”
年轻少女依偎在男孩的肩膀,两人一边讨论着绿毛水怪的台词,一边离开。
夏辰茫然抬头,看着他们紧紧倚靠在一起,渐渐离去的背影,眼眶里水雾颤动。
在这世间,快要发狂的,不止是一个人。
但最后每一个人都会妥协,再怎么伤心,他第二天还是要笑着对别人说,恭喜脱单了,请吃饭。
……
夏辰此刻听到宋彧说到绿毛水怪,心中怅然若失,也不知道是该觉得可惜还是庆幸,当时他原本打算借着那场话剧,告诉宋彧,他想无惧世人的眼光,无惧流言蜚语,只在那片深海中,做个无忧无虑的水怪。他愿意陪他吗?当一只丑陋的水怪。
这话,他也永远没有机会问出去了。
宋彧趴在他的心口处,说了很多话,但他后面陷入到混沌中去,一句也没有听到。
以前他也曾埋怨过,为什么他能对宋彧日久生情,而宋彧却对他失去兴趣,说什么左手不会喜欢上右手的话。卓小胖一脸文艺的告诉他,“男人至死方少年,追求的永远都是新鲜感。”
原来陪伴一个人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
夏辰苦笑了下,在那片虚无的世界里,思绪放空,想了很多事情。等他再有意识时,发现自己处在后车座中,车窗微微打开,清晨的风顺着车窗飘进来。
车子正好行驶到高架桥上,还未散去的雾遮盖住远处的高楼,只看得见数米远的距离,这让夏辰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还在混沌中。
他向后退去,触碰到一个障碍物,慌忙转过身,看到是正偏头打量着自己的宋彧。
宋彧的视线凝在他的脸上,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似乎要看出一朵花。
“咳咳,这是要去哪儿?”夏辰主动开口问话。
宋彧眼神动了一下,伸手抚摸夏辰的脸,夏辰想躲却没躲掉,因为发现自己的四肢被铁链给锁住,根本没办法做太大幅度的动作。
他脸色黑了下去,宋彧这个混蛋!
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怎么天天跟他玩囚禁play?
“我突然间有点舍不得拿你去给你覃茗交换了……”
眼前这个机器人虽然长得丑了点,嘴巴毒了点,但是偶尔有些小动作真的很像夏辰。
尤其是望向自己的眼神……
这让宋彧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当作夏辰。
宋彧腿脚不便,只好用手撑着身体,挨近夏辰,想仔细看着他。
夏辰不自在的吞噎喉咙,小声道,“你……你要拿我跟覃茗换什么东西?”
“你一个机器人关心这么多事干什么?”宋彧狐疑问着话。
“我……”
“嗯?”
夏辰讪讪笑着,“我只是个机器人,不足为重……”
“不见得,覃茗对你执念很深。”所以不惜将夏辰还活着的消息泄露给他。
这实在是不像覃茗的性格能做出来的。
难道说……覃茗真的疯了,所以对这个机器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感情?
想到这,宋彧表情难堪起来,但不知怎得,忽然想到昨晚沈勤发给他的资料,里面是黑客从艾尔森实验室里偷到的内容。
宋彧忍不住打开手机,翻看着那些关于纪录西早系列机器人的信息。
他记得他当时看到有一个项目,叫做超忆计划,但被覃茗半途搁浅了。他昨晚见此情形,也没有深入看下去。
若没记错的话,超忆计划搁浅的时间,恰好是在七号诞生后。
难道这跟七号有关系吗?
宋彧打开超忆计划的内容,看完后,满脑子都觉得异想天开,这怎么可能实现啊?!
但是……
宋彧眼神古怪的望向夏辰,夏辰恰好对上他的眼神,神情颇有些不安。
“怎……怎么了?”
宋彧心里一咯噔,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动,“夏辰?”
夏辰也被吓得一咯噔,瞪大眼睛看着他,艹,宋彧又发什么疯?
为什么要突然喊自己夏辰?
他不是一直都喊自己机器人的吗?
“夏辰!”宋彧再次试探性的唤着他的名字。
夏辰蜷着手,垂下睫毛,没敢迎视宋彧,面上竭力装作镇定的样子,正想否认自己是夏辰,又听到宋彧喃喃。
“不……是我想多了……”
宋彧合上手机,揉着眉心。
“一定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胡思乱想,我不能跟覃茗一样,变成个疯子。”
“……”夏辰。
他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宋彧在嘟囔什么。
好在,车子行驶了会儿,他看着方向,隐约想起,这是朝东盎山去的路!
宋彧跟覃茗要在这里做交易吗?
到底是做什么交易,神神秘秘的!
到了东盎山山脚下,宋彧突然让司机停下车,将夏辰赶下车,逼夏辰躲进后车箱里,还找了块破布塞满夏辰的喉咙,让夏辰说不出来话。
夏辰一脸懵逼,看见宋彧拄着拐杖,走到他边上,居高临下的威胁着话,“你乖乖在这里待着,若是没有我的允许,敢出声的话,我就绞了你这个机器人。”
“……”夏辰。
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车子继续先前行驶了一段路,而后停在覃茗的别墅中。夏辰立即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在宋彧推开车门的那一瞬,覃茗的人就冲了过来,检查车里面的情形。
“覃先生,车里没有夏辰先生。”
“夏辰呢?”覃茗似乎没有休息好,脸色苍白,双目却泛着血丝,一字一顿问向宋彧。
宋彧笑了下,“你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医生可是特意叮嘱过,我不能久站。”
覃茗压抑着怒火,转身进屋,陆屿赶紧走上前,招呼宋彧等人进去。
夏辰想喊人,但是破布塞满了他整个喉咙,让他连张嘴的劲都快使不出来了。
宋彧这个混蛋,实在是太可恶了。
若是个人被这么堵喉咙,早就窒息而亡了!
他们进屋后,距离隔得远,夏辰只听得模模糊糊的。
“你放心,那个机器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你只要把夏辰给我,我就把它还给你。”
“不行,我只是答应把夏辰的下落告诉你。”
“那你就别想要那个机器人了!”
“宋彧,并非是我不让你带走夏辰,而是以夏辰现在的状况,根本不适合再颠簸。”
“他……什么状况?”
“他已经脑死亡了。”
“……”蜷缩在车厢里偷听的夏辰。
在这一刻,他才敢确定,自己没死,不是,是还没死透。
只是脑死亡吗?
那为什么覃茗没把这个事情告诉自己,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走完火化下葬一条龙服务了。
不知缘何,夏辰心里隐约觉得不舒服,心脏像是掉了一块,那儿变成个无底洞,有种怎么也塞不满的感觉,可害怕、猜忌的情绪却从无底洞中渐渐爬了上来。
“夏辰现在在哪儿?”
“你跟我来。”
随后,响起上楼的脚步声。
夏辰拧着眉头,上楼……这山庄二楼有藏自己的地方?
他怎么记得……等等,他突然想起来有一天他去二楼找覃茗,看到二楼有两扇门,一扇里面是泳池,还有一扇门被紧紧锁着。
他当时就以为那扇被锁住的门是储物间!
难道自己就被藏在那里面吗?
“夏辰就在这间房里。”
“为什么不将夏辰送往医院?”
“他已经死了。”覃茗的声音低下去。
宋彧也没说话,连呼吸都停了那么一瞬,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宋彧忽然伸出手挡住覃茗推门的动作。
似乎怕接受不了,也似乎是在挣扎。
他看向覃茗,声音里夹杂着压抑,“覃茗,超忆计划,是什么意思?”
实验室信息被黑客盗取,覃茗昨晚已经知晓这件事情,也已经知晓是宋彧做的,所以此刻宋彧问这话,覃茗没有过多的反应。
“就如同你所看到,所理解的那样。”
“它成功了吗?”
覃茗没说话,宋彧却突然爆发起来了,“我问你,它成功了吗?那个机器人是不是……以为它自己是夏辰啊?!你把夏辰的记忆移植在它的身上,算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将来有一天夏辰活过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夏辰想,或许是二楼空间宽阔,空气流动性好,所以这两人的对话,他一字不漏的听进耳朵中去了。
超忆计划……复制记忆……
他身体蜷缩在车厢内,几乎要完成90度,很难受,很难受,那股悲伤的情绪从机械跳动的那个心脏处传来,席卷他整个人。
原来他的记忆都是假的啊,都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的。
他根本不是那个人。
“原来我不是替身,我是分身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害,虐到我自己了,但我保证,这真的是沙雕文,一切为沙雕服务tot感谢在2021031023:48:052021031200:3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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