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棉甲在制造上成本也高于纸甲,整个制造过程也十分麻烦。
制造棉甲需要选用七斤棉花,将采摘的棉花打湿,反复拍打,做成很薄的棉片,然后再用多张这样的棉片在缀成厚实的棉布,中间还会放一层铁片,内外用铜钉固定,才算是做成了一件。
在缴获这二百套纸甲和一百套棉甲之前,忠贞营能用的纸甲只有区区五十多套,棉甲三十多套,连基层军官都无法完全覆盖。
李晟感慨道:“咱们将来不光是造甲胄那么简单,咱们还要造刀枪火铳,还要研发新武器,还要实现批量生产,形成一个稳定的军工研发-定型-生产体系,倘若到了那个时候,军队的战斗力也就有了坚实的依靠。”
在这一点上,李晟十分实际,战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双方物资供给的比拼,就看谁的甲胄更多,谁的火枪更多......即便再怎么强调精神力量,也绝不能忽视物质带来的战斗力提高,多一分保障,也就多一分胜算。
顾言轻声道:“眼下还有一桩麻烦事,武关总兵王文德逃了出去,只怕到时候会把左军吸引过来,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的确,此时的左良玉可不是一般的猛,他在去年正月的时候,就联合总兵陈洪范在郧西大败义军,后来张献忠袭击南阳的时候,左良玉正好赶到,连射两箭直中张献忠的臂膀,接着挥刀猛砍,若不是张献忠的部下救援及时,只怕当场就被剁了。
后来张献忠逃到谷城后,痛定思痛之下认为打不过左良玉,竟然选择了投降,若非熊文灿招抚了他,只怕已经被左良玉给打崩了。
李晟脸上却挂着一丝笑容,道:“这还不简单,咱们打起闯王的旗帜,派几个人去拜访黄虎就是。”
黄虎便是张献忠的匪号。
张鼐反而冷哼道:“火哥儿,黄虎这老小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范,咱们派人去登门,怕是先被他抓了送给官军!”
李晟冷哼一声,“昔日荥阳大会可是一起立过誓的!他黄虎如今投降了朝廷就想袖手,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咱们这一次就大摇大摆地在勋阳和襄阳散播流言,就说闯王已经战败,派遣我等前来投靠黄虎,只愿他能想起昔日荥阳大会发的誓言,起兵反抗朝廷!”
崇祯七年,高迎祥、张献忠以及李自成等十三家七十二营义军在荥阳聚会,共同对天发誓起兵反抗朝廷。
仅仅只是四年的时间,高迎祥战死,张献忠和罗汝才投降,其余藩王们也都被朝廷打得不得不销声匿迹,躲避追兵。
听到这一计策,顾言眼神一亮,笑道:“倘若这些话放出去,只怕张献忠在谷城也坐不安稳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朝廷腾出手来下一个就会对付他!”
李晟点了点头,他轻声叹道:“倘若张献忠重新起义,罗汝才自然也会跟上,到时候我们的处境才会好一些——朝廷就算想要派兵到郧阳来,也要考虑是不是应该先对付张献忠了。”
根据李晟前世里的回忆,他知道崇祯十三年对于义军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年,这一年里由于张献忠等反王的重新起义,让朝廷原本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全面破产,也就有了李自成进入河南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壮举.....
张鼐笑道:“那这一次就派我去谷城吧!那老小子可狡猾,寻常人还真是应付不了!”
李晟点了点头,他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会想办法给你营造一个更加安全的环境,只是这一次确实颇为凶险,你若是见势不妙,一定要赶紧走!要是你折在了黄虎手里,将来我可没法跟干爹干娘交代!”
张鼐点了点头,笑道:“火哥儿,你可别忘了,在临机应变这方面,可没有几个人能赶得上我!”
李晟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赶紧下去准备吧,咱们休整一天也要迅速动身了。”
拿下了武关,对于忠贞营而言意义极为重大,它打开了一条口子,也让李晟有了更加广阔的天地。他既可以沿东进入南阳,也可以南下进入郧西。
当然,进入郧阳的策略早已定下,倒也无需讨论,忠贞营仅仅在武关停留了两天时间,便带着希望南下进入郧阳,而此时在武关城头上亮起的‘闯’字大旗也势必会惊动天下......
......
谷城县,位于襄阳以西,之前也曾饱受战乱,大量百姓逃离了家乡,成为了流民中的一员,然而自从张献忠所部驻扎在谷城之后,则反倒有几分太平景象,让人瞧了只觉得颇为讽刺。
至于谷城西北方向的均州和房县,则驻扎着罗汝才所部的九营义军,其中像惠登相和王光恩两营都驻扎在了均州,他们虽然都是义军出身,可是相比起官兵却更多了几分人情味,并不会抢夺民财,一直都秉承着公平买卖的宗旨,使得附近的百姓们也都受了些许恩泽,他们既存着些许感激,可是也有几分惊惶。
谁也不知道眼下这种状况能保持多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打起来。
阳春时节,一队骑兵正在谷城县郊外一路疾驰,人人身上背负着弓箭,骏马两侧也挂上了刚刚打来的猎物,尽管都是一些寻常的野鸡野兔,可是这些人也似乎颇为享受一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众人纵马一路向着官道尽头疾驰,很快就来到一间草棚前,里面正坐了许多来喝大碗茶的百姓,他们似乎也不挑剔,下马系好缰绳,便径直走进来,围在了一张方桌前。
茶棚的伙计们似乎认识这些人,熟门熟路地沏好了大碗茶,紧接着又端上来了一些生熟果子,还有几块臭豆腐干,放在了众人面前。
为首的一名黄脸汉子笑道:“小二哥,最近可曾听说过什么流言?”
小二哥脸上带着笑,“嘿嘿,您在咱们这喝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流言您应该比小的还清楚哩!”
黄脸汉子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路过而已,哪里比得上你们的眼睛和耳朵!”
小二哥也不继续打趣,他认真地想了想,道:“要说最近几日,听说武关那边被流贼打破了,一伙号称闯王部下的人打进了关,好像还说什么要来拜见八大王......别的就不知道了。”
黄脸汉子脸色未变,他从腰间摸出了几枚铁钱,放在了桌子上,笑道:“行了,这是赏给你的,去吧。”
小二哥顿时欣喜地拿起那几枚铁钱,又给几人的茶壶倒满了茶水,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一名汉子脸上顿时挂着几分忧虑,低声道:“八大王,莫非是李自成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