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天气逐渐入夏,炎热的天气使得许多人脸上都开始冒汗。
崇祯皇帝为了表示节俭之意,除了宫中太后用度没有短缺之外,其余各宫里则都削减了开支,就连皇帝本人所在的乾清宫里,用冰也不如往年那么多,就连皇帝本人也是汗水涔涔直下。
只是再炎热的天气,也挡不住崇祯皇帝此时内心的酷寒。
对于大明朝而言,崇祯十三年的局势并没有得到好转,固然张献忠和罗汝才的几支农民军被逼到了川东,然而李自成却重新进入河南,而新露头的李晟所部也在日益发展壮大,隐隐约约间势力已经可以比肩昔日的张献忠。
杨嗣昌也发来了奏折,他声称对李晟也进行了招抚,只是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就连分化他的部署也没有作用,恐怕最终还是要进行军事剿灭。
但是,对于李晟这样横跨川陕湖广的势力而言,光是几万兵力怕是难以实现,必须数省合围方能彻底消灭此人,问题是如果这么做,那么就要放弃继续对方张献忠才行,这是目前杨嗣昌所难以接受的现实。
对于此时的崇祯来说,他的目光则放得更加长远许多,因为大明不仅仅要对付这些流寇,还要应对日趋强大的建虏。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大明朝的经济系统终于彻底崩坏,长江以北的大量财富区域经历长期战乱,生产受到极大破坏,甚至可以说百里无人烟村落,而财政经济危机也进一步使得大明军事陷入被动境地。
为了能够获取到足够的军费,崇祯皇帝不得不将主意打到勋贵们的身上,而他第一个开刀的便是武清侯李国瑞,此时也不讲什么道理情面,直接派人将武清侯抄了家。八壹中文網
抄家上谕下达后,锦衣卫和东厂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李国瑞家里,将他下了诏狱,然后将全部家产直接抄没入库。
不仅如此,就在当天夜里,李国瑞就横死在了诏狱之中,这使得许多皇亲国戚们都有些胆寒,连忙上书请求皇帝开恩。
崇祯皇帝心中虽然有些忌惮,但是他事情已经做绝,当即也不管不顾,将李国瑞的所有家产都罚没充入了国库。
然而在这个时候,朝廷中却忽然掀起了新的轩然大波,原来是礼部主事吴昌时讦奏薛国观纳贿。
有人要对首辅动手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事情,大明朝但凡能够入阁的大臣,每人身上不挂个几十本弹章的,倘若真是那等一清二白完全没有弹章的,反而会引起皇帝的生疑,你的名声这么好,到底想干什么?
只能说,王莽的出现使得君臣之间的信任空间进一步缩小。
因此,大明朝历任首辅,几乎都是重点被攻击的对象,属于言官们最看重的靶子,几乎人人都是弹章堆成山。
但是只要皇帝还愿意保住首辅,那么再多的弹章也只会留中。
可是这一次,所有人都察觉到情况不一样了!
吴昌时弹劾薛国观纳贿一事,竟然有越闹越大的情况,而崇祯皇帝不仅没有留中,甚至也不顾薛国观自辩,直接决定要从严处分,他直接下达手谕,明令五府、九卿、科、道议处奏闻。
什么意思?几乎就是明着叫大家墙倒众人推了。
一时间,弹章如同雨点一般,砸向了首辅薛国观。
次日,御门常朝。
崇祯皇帝召集了文武百官,在皇极门外听政,文武大臣们按照衙门和品级区别排成两班,站在丹墀之上,另外还有四个御史官分班面向北立,负责纠仪。
一名小太监走出了皇极门,他手中拿着一把黄丝静鞭,站在了丹墀一角,然后等着时辰到后,便挥起静鞭在空中抽响了三声,瞬间午门内寂静无声,众人低头沉默。
当崇祯皇帝驾到以后,他朝着文武大臣们看了一眼,瞬间便注意到往日首辅薛国观已经不在,当即明白对方受到了弹劾,便按照惯例注籍在家,说白了其实就是回避。
很快,皇帝便叫来了九卿、科、道官来到面前,他神情冷峻地望了众人一眼,也不知里面有几个是薛国观的同党,当即沉声道:“薛国观贵为朝廷首辅,却不思君恩,行止不知检点,竟然贪赃枉法,营私舞弊,此番成何体统!你们都是朝廷重臣,不妨说说如何处置?”
当即便有人出列,低声道:“陛下,首辅犯罪,更应罪加一等,理应交三法司从严议罪。”
所谓的三法司,其实就是指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当然,倘若走到了这一步,往往都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崇祯皇帝沉吟了一番,道:“念其年迈昏聩,其他恶迹尚不显著,朕也不想闹得太过难看,不如就将他削籍在家,好好反思圣贤之道,责令其即可离开京师,不得带半分财货,也决不许逗留。”
“是,陛下圣明。”
仅仅只是寥寥几句话,当朝首辅便轰然倒塌,只是在所有大臣们的眼里,这一幕却是再熟悉不过,毕竟皇帝登基十几年以来,换掉的首辅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回到宫里以后,皇帝心情越发烦闷,他当即又向杨嗣昌下达了密旨,速速解决张献忠余贼,早日回转消灭李晟贼部。
当杨嗣昌接到消息以后,也不由得有些头疼,他已经在尽全力调集兵力,只是此时四川、湖广乃至于河南都已经出现了义军,无论是集中哪里兵力,另外两边都有顾此失彼的可能,着实让他有些为难。
然而就在杨嗣昌苦恼之际,他很快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张献忠和罗汝才攻到夔州后,秦良玉率军前往进攻,接连在马家寨、留马垭、谭家坪北山、仙寺岭大破敌军,斩杀了首领东山虎,活捉副塌天,而惠登相、王光恩投降,甚至还夺下了罗汝才的帅旗!
这可真正是一桩大好的消息!
秦良玉可非同寻常,今年有六十六岁,是四川赫赫有名的战将,其丈夫马千乘原本是世袭石柱宣慰使,后来马千乘被诬告病死狱中,而秦良玉因其子马祥麟年幼,代领夫职,开始为大明南征北战。
秦良玉带着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先后打过东虏,平定过奢崇明之乱,如今又在四川抗击张献忠,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因此便将张献忠打得狼狈鼠窜,竟然被左良玉、刘国能之流要更亮眼几分。
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之后,杨嗣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还是要先张后李,一力解决掉张献忠之后,再来回师消灭李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