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无意同天下地主士绅为敌,但是他必须给这些人划出一条规矩。
在规矩或者是法律框架内,大家都可以好好说话,但是一旦逾越了这条规矩,哪怕无论顶着多大的压力,他都要将对方视为敌人。
而这一条规矩就在于,让百姓有一口饭吃。
没错,一条已经低到不能再低的规矩,只想佃户要三成佃租以及废除那些不合适的规则,就是李晟给百姓的一条活路。
有了这一条活路,百姓就不会沦为活不下去的流民,不会给他的统治造成新的威胁,同时也能让这部分庞大的百姓成为支持李晟的基本盘。
顾言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是赞同李晟的,但是有些话必须要说出去。
“眼下湖广内暗流汹涌,不知道有多少清流士子在暗中串联,他们将希望寄托在朝廷身上,希望朝廷能够出兵剿灭我等。倘若朝廷再一次组织大军,只怕目标会对准咱们,而不是李自成。”
李晟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收到了北边的消息,这一次崇祯将侯恂和孙传庭都放了出来,恐怕就是想跟咱们在湖广打一次决战,但是要我说,这一仗必须要打,打完了以后咱们不光可以稳固湖广,还能进一步攻略江西,乃至于拿下整个江南。”
听到这里,顾言不由得苦笑道:“如果要跟朝廷决战,咱们是不是要缓和一下跟士子的矛盾?”
李晟冷哼了一声,道:“我已经给士子们划出了一条道,他们若是愿意投奔咱们,就参加这一次的科举,要知道这次科举只要能通过府试就能授官,这不比大明更优待士子吗?他们倘若得寸进尺,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他沉声道:“自即日起,所有华督府下属官员,必须要在监察院备案自己以及家人名下的田地,有多少我不管,但是任何人都不得逃税!不得转移赋税!若有所报不实以及偷税者,则立刻革职,永不叙用!”
“是!”
顾言听到这番话时,顿时心头一颤,他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千里当官只为求财,哪怕是做这个反贼的官,还不是一样希望将来能够得到一份从龙之功,好给子孙们一份传承的家业?
可是李晟这番话,却明明白白告诉了所有人,想要求财可以,但是必须要在规矩内求财,如果有人逾越,他将不顾任何情面。
李晟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些问题是在问鼎天下的过程中所必须逾越的问题,人性如此,绝不是几个条款就能勒令住,哪怕治理官吏严苛至极的朱元璋,到最后也没办法控制所有的贪腐行为。
因此,李晟也仅仅只是画出了两条线,一是让百姓们有一条活路,二是无论是谁都一定要纳税。
当然,这些政策一旦严格实行下去,将来也会出现另一个状况,那就是田地逐渐变得不值钱,至少没有现在这么值钱,土地回报率的下降也会让更多的钱流向其他领域,比如李晟一力推行的工商业。
这也算得上李晟强行用政令来推进将来进行工业化的一次尝试。
.......
对于如今的李自成而言,他第二次进攻开封功败垂成,只能退往郾城,在此地养精蓄锐,还将许多粮食放给贫苦的百姓,让他们加入到闯营当中来。
这一日,李自成正在营中跟牛金星、田见秀、刘宗敏以及高一功等人议事之际,一名将领却是带着几分喜气走进了大营,正是中军将领吴汝义。
吴汝义同样也是老营将领,早年间追随不沾泥张存猛,后来在崇祯十年就开始归属于李自成帐下,跟随他一同转战陕西,属于心腹大将。
他一走进大营,便向李自成拱手行礼,准备站着回话。
李自成当即笑道:“你还是先坐下再说,咱们兄弟之间无需多礼。”
吴汝义连忙摇头道:“大帅是君,俺是臣,实在不敢坐,还是站着回禀。”
一旁的刘宗敏爽朗一笑,道:“这江山还没打下来哩,倒也不必这么讲究,还是坐下来吧。”
说完,他就拉着吴汝义坐在了一旁的空椅上。
吴汝义连忙开始汇报,原来他这一次是奉着李自成的命令前去联络另一个义军将领袁时中,要拉着对方入伙。
他连忙说:“大帅,这一次俺去见了那个袁时中,递上了大帅的书信,那个袁世中看完后就问大帅在哪里,他要亲自前来拜见,至于投靠一事关系甚大,他也要亲自来见过大帅后才能做决定。”
李自成一听这话顿时大喜,他原本还没有抱太大的指望,便立刻问道:“袁时中现在在哪里?他麾下可有多少兵马?”
吴汝义连忙道:“袁军目前还在拓城,我也跟他约定,咱们两军在陈州会面。至于他目前麾下兵马大约有三万人左右,但是观其军阵,似乎都比较精锐。”
陈州就位于郾城和拓城的中间,而李自成也早已经决定好要进入陈州,这一番倒也没什么问题。
听到这里的时候,牛金星点了点头,道:“启禀大帅,下属曾经也听人说起过这个袁时中,他当年从开州起义,也是一个有心思的人,从来不骚扰百姓,不许奸淫妇女,不许随意杀人,名声相当不错。如今他麾下只有三万人应该不假。”
李自成点了点头,若是如此而言,那么袁时中前来投靠倒也真不错,至少有了这么一队精锐人马加入后,攻打开封的损失就完全弥补,甚至相较过去实力更是有些上升。
说起来,自从李晟拿下了整个湖广之后,李自成心中就有了一定的危机感,名义上他是李晟的义父,可实际上此时李晟的实力则已经高过于他,因此他也必须要早日拿下整个河南才行,还要进军陕西,这样才能跟李晟分庭抗礼。
李自成一想到这里,就问得深了一些,“这个袁时中可曾读过书?”
吴汝义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便开口道:“他虽然读书不算多,但是能认字,而且对读书人也能听得进去,如今他身边已经有几个谋士,都是豫东一带的秀才,其中一个叫刘玉尺,是他的军师,一个叫朱成矩,还有一个叫刘静逸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田见秀顿时有些担忧,“倘若他已经有了羽翼,为何同意加入我们呢?”
是啊,为何会同意呢?
李自成也陷入了沉思当中,说起来他现在能给袁时中的东西不多,而袁时中想要加入进来,其地位势必要高于其他人,只能低于自己和曹操,可这样一来也会形成很多新的矛盾,到时候反而不好收场。
牛金星看出了李自成的犹豫,便劝解道:“大帅不妨先见见那个袁时中,咱们再进行定夺也不迟,他左右不过三万人,没什么碍事的。”
李自成点了点头,又道:“如今朝廷似乎又在召集兵马,也不知矛头是对向咱们,还是对向李晟,这一次咱们也要多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