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孙传庭并没有入睡,自从战事一起,他每日里便是废寝忘食,专注于战事之上,整个人都熬得有些脱了相。
孙夫人有些担忧孙传庭的身体,便派人端来了一碗羊肉熬红白萝卜汤,这是她亲自吩咐厨房熬好的,汤味醇厚,香气四溢。
孙传庭看完了战报后,也感觉到有些饥饿,一脸微笑接过了羊汤。
“今夜倒是有口福了,多谢夫人。”
孙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满脸心疼的说道:“朝廷让你出来带兵打仗,可是你也不能将自己作践成这样,若是身子骨垮下了,你又如何做得了事情呢?”
孙传庭苦笑一声,他吃完了羊汤,只感觉浑身暖和,原本的一些疲惫也早已不翼而飞,他轻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孙某人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没有遗憾了。”
“胡说.......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孙夫人叹了一口气,命人准备了洗脚水,给孙传庭好好泡泡脚,便退下了。
而此时孙传庭却脑海中思绪万千,他知道宝丰之战的结果传到李自成耳朵后,对方势必会派兵前来,而且目的地也绝不是他处,一定就是他此时所在的郏县。
只有拿下了郏县,李自成才能重新夺回战事主动权。
因此,孙传庭已经围绕着郏县做足了准备,他只安排李养纯去攻宝丰,而真实主力则藏在了郏县附近,一旦李自成选择进攻郏县,这一次势必让对方吃一个大苦头。
但是对于孙传庭而言,击败官兵并不是真正的目的,他知道以义军的发展速度,只需要一年半载就又能重新拉出一支队伍来,最好的办法还是彻底干掉李自成。
“怎么才能诱惑李自成进圈套呢?”
孙传庭慢慢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仔细望着舆图,看得越久,却是越觉得这个计划有很大的可行性。
九月十三,刘宗敏率领的先锋大军抵达了郏县外,此时闯军连夜行军,已经变得十分疲惫,而他们原计划是在城外扎营,等到李自成率领主力汇合以后,再行进攻之策。
但是,这原本的完全之策却不被刘宗敏认可,连带着其他的两名闯营大将,谷可成、谢君友二人也认为要乘敌不备对郏县发起进攻,说不定能够一举拿下。
谷可成和谢君友也都是闯营中的老兄弟,也是李自成的心腹手下,二人立功心切,便立马鼓动刘宗敏出兵。
原本跟随刘宗敏出征的党守素有些犹豫,他劝道:“哨爷,眼下大军连夜行军,只怕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此时出兵未必能胜。”
刘宗敏心中主意已定,他摇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眼下若是奇袭郏县,官兵绝无可能做好准备,说不定咱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一举夺下,到了那时闯王抵达郏县,咱们也算是立下了头功。”
党守素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有些犹豫,最终他也只能叹息一声,不再多言制止。
在所有人都统一了思想的情况下,刘宗敏也就不再犹豫,下令对郏县展开了进攻,其中分别由谷可成和谢君友从两侧发起进攻,而他则率领骑兵压阵,一旦破城之后,骑兵便可以直接长驱直入。
咚咚咚——
战鼓声迅速响起,上万名义军黑压压地出现在了郏县城外的地平线上,这一幕使得守在城头上的官兵目瞪口呆,迅速连滚带爬地下去禀告孙传庭了。
孙传庭迅速上了城头,双手举起千里镜看向对面的军队。
“好,看来鱼儿果真上了钩,只可惜的是,却没有钓到最大的一条。”
一旁的白广恩当然知道这条鱼所指是谁,他开口劝解道:“督师,刘宗敏既然出现在这里,便说明李自成距离我们并不算远,只是他不愿意出现,也不知道到底打定的什么主意......”
“没什么可猜的。”
孙传庭跟闯军打得交道比较多,他更加擅长从局面着手,分析当前的状况,“对于李逆而言,他最忌讳的恐怕就是背叛二字,昔日里的高杰,后来的袁时中,都让李自成痛彻骨髓,这一次李养纯叛变不说,还带着人去打唐县,他无论如何也是忍不住的,只要这一次能够找到李自成,未必不能取得全胜。”
听到这番话,白广恩恍然大悟,脸上也升腾起一丝钦佩之情。
“还请督师下令,末将这便出击。”
孙传庭却是摇了摇头。
“好钢要用到刀刃上,不妨再等等.......”
........
原本郏县根本算不上什么坚城,可这一次却成为了双方的焦点,而对于原本生活在此地的普通百姓而言,也算是遭了大罪。
尽管双方主帅都勒令属下不得肆意杀戮百姓,但是战争本身带来的灾难却无法抹除,刘宗敏命令大军展开进攻以后,义军将士们便架着云梯,朝着城头攻去。
郏县城墙并不高大,容纳的士兵也相对有限,再加上前番在地多次爆发战争,也使得城头变得有些残破,义军十分轻松便夺下了城头。
可是,这偏偏却中了孙传庭的计谋。
他压根就没有将主力布置在城墙上,而是将主力布置在城墙下面,等到义军挤上了城头以后,城下的火炮和火铳便齐齐开火,朝着城头上毫无遮掩的义军进行轰击。
要知道,城墙只有靠外一侧才有遮掩,而靠内一侧则是光秃秃的一片,压根没有半点遮掩,使得这些义军几乎变成了活靶子,在弹雨下纷纷扑倒在城头上,很快便堆积起了一片尸山。
城头上的义军自然也醒悟了过来,他们原本想从城洞里攻出来,却发现孙传庭竟然已经派人封锁了城洞,压根就打不出来,于是便想着转身从城墙上下去,可是身后的义军士卒们却是丝毫不知,还在一个劲往上挤,使得上面这些人进退两难,只能苦捱着等死。
直到闯营大将谢君友觉察到不对劲,他立刻带人上城头查看,此时才发觉郏县内官兵的用心险恶。
意识到问题所在以后,谢君友便站在城头上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开始指挥后续大军疏散,让冲在最前面的义军能够及时撤离下去。
只是,随着谢君友大旗立下后,城内的官兵也意识到来了一条大鱼。
白广恩立即下令,组织了一百名火铳手,对着城头上谢君友大旗下展开密集攒射,一旁还有数十名弓手,一同朝着该方向挽弓射击。
“砰砰——”
一阵清脆的枪声迅速响起,只见谢君友胸前瞬间被击穿了一个血洞,他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朝着城下栽去.......
眼看着谢君友战死在了城头上,其他的义军也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决心,他们也不顾还处于城头上,纷纷转过头抢夺攻城梯,还有人奋不顾身竟然直接从城头上跳了下去,现场一片狼藉,只能听见四处传来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