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很快便沉浸在对完美驱尘符的学习之中。
他不满足只当一个“印刷工”,将神秘石盘上显示出的完美符文下路用纸张蒙下来,自是最快,最省,最无脑的方法。
但若沿着这条路走到极致,也不过就是一个高效的符箓印刷机器而已。
他想要将这些符文真正的嚼烂了吞进肚子里,将其化作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看着神秘石盘上那完美的驱尘符纹路,韩林第一次对一件事情充满了极致的信心。
他相信,哪怕是一点点的去抠,去咬,去撕嚼,不管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他终会将这个完美驱尘符纹路彻底掌握,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
因为他过于驽钝的资质,因为他脑子不灵光,因为他笨手笨脚,在书院,他唯一的待遇便是可以跟着所有学员正常听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秉着不懂就问的态度,书院的老师也足够有耐心,只要他敢问,人家就敢耐心的讲,但这种师生之间的默契没有维持一个月,就化作尘烟。
耐心细讲一遍不懂?
那就两遍!
还不会?那就三遍!
四遍,五遍,六遍……
然后,没有第七遍,而是色变。
所有教过他,被他求教过的师长们,全都纷纷色变。
谈之色变。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得到一个向师长们单独求教问题的机会。
他能得到的待遇,就只有课堂上那一次机会。
而现在,有了这个神秘石盘,至少在符阵相关的知识上,他相当于有了一个“随身老师”,还是那种会耐心的,不厌其烦的为他讲解每一处细节,只要他自己有耐心,别说十遍百遍,便是千遍万遍都耐心如故。
还是手把手的近距离指导。
他还真不信,有这样的待遇他还能学不会。
他只是在修行相关方面不灵光,脑子与那些聪明人相比显得过分平庸,但他自认为自己并非真傻,只要肯下功夫,反复多来几次,也是能够理解消化吸收的。
从此之后,他便开始了自己与自己的对抗。
他将学习驱尘符的过程拆分成三个步骤,先是描摹,即用纸覆在石盘上,认认真真的按照纹路走势进行描绘;
然后是临摹,每一次行笔每一次转折都严格参照神秘石盘上的纹路走势,待到驱尘符纹路彻底临摹完成,再与描摹图像进行仔细比对,标记出所有差异处,一个个硬扳;
最后是完全独立自绘,对近在咫尺的石盘纹路不做丝毫参照,只凭借脑海中对其印象进行勾画,待到完成,再与临摹之符比对,再与描摹之符比对。
如此,这三种方法反复轮替,他给自己的目标是每一次重复,不要求解决所有的问题,至少,上一次存在的问题这一次必须解决掉一个。
可按下葫芦浮起瓢,有时候解决了一个问题,又会有新问题冒出来。
解决问题,出现问题,出现问题,解决问题……
就在这样反复的拉锯之中,韩林脑海中驱尘符的完美图形一点点拼凑出来,他的手也一点点与大脑思维的图像建立起联系,脑子知道怎么画,手却不会的情况越来越少。
而且,随着对神秘石盘上那些纹路的反复审视,他发现其并非平面线路,而是立体的,当他用手指触摸上去的时候,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其粗细、轻重、快慢的变化,当手指划过这些线条,他仿佛被老师捉住手,按照他的引导操控进行了一遍实操绘制。
手把手的教导,什么时候顿挫缓笔,什么时候飞快灵动,什么时候轻,什么时候重……全都通过指肚的感受传入心间。
一个月的足不出户,一个月的卯劲疯狂,除了必要的休息,其他时候他做得唯一的一件事便是死磕此符,便是睡觉的时候,梦里也是与之相关的梦境。八壹中文網
一个月后,一身邋遢的韩林独自一人坐在“学堂”中,在离他最远的一角,堆放着一个个空食盒,旁边还有一个个密封严实的恭桶,这些都是贺铁铸命人送来的,每天由专人用食盒递入一日三餐,便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连外面小广场上,原本还显得比较嘈杂的氛围,近些日子也已消失。
韩林猜测这也是贺铁铸命人做得安排,他似乎对这种“闭关”状态特别理解,对于他忽然间变得如此奇怪的举动,没有丝毫过问,反而直接插手,以确保他的“闭关”尽可能顺利。
对此,韩林也只是把感激放在心底。
在他身边,堆满了一摞摞的稿纸,若是沿着时间线往下捋,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些自绘纹路与完美纹路的相似度越来越高。
最上面的一张,几乎完美吻合,反正,他自己已经无法找到两者之间存在任何差异。
此刻,他小心的揭开一个长木盒盖,露出里面被分隔成七块的凹槽,每个凹槽里面,都放着一种材料。
通过这一个月双方毫无交流,却都能感受到的一种默契,昨日,韩林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向外递出了一份清单,便见那位绝顶武者队长双手接过,珍而重之的收入怀里。
今天,清单上的材料全都到了他的手里。
这些材料对修行人而言,是大路货中的大路货,一点都不珍贵,可那也是对修行人而言,对贺铁铸来说,要在一天之内凑齐清单上的材料也不是一件轻松就能办到的事。
好在,这里有杓山坊。
他开始按照严格的比例取用材料,小心调制出一小碟朱红如油墨,透着淡淡馨香的液体,因为有淡淡的灵气透出,有种让他极为舒适,天然就想亲近的吸引力。
他拿起一支崭新的笔,饱蘸朱墨,在一张同样特制的、专门用于绘制低阶符箓的纸上勾画起来。
一张符箓要想生效,能够完美画出纹路还不够,至少还得两样东西,一是特制符墨,二是特制符纸。
那场关于驱尘符的教学,可不单有教学员如何绘制符箓纹路,同样有符墨的调制,而这哪怕是对自认为笨手笨脚的韩林来说,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因为老师不仅给出了详细的材料清单,对于每一种材料的用法用量也都有详尽而准确的讲述,这些都被韩林老老实实的写在了笔记上。
制作符墨时完全照着说明步骤来就可以了。
虽然这只是最简单通用的符墨,但用来绘制驱尘符已经足够。
符纸则更简单,承载驱尘符的乃是最大路的一类符纸,或者说,任何符纸都可以用来绘制驱尘符。
按理说,要绘制真正上等符箓,还需要一件东西,那便是符笔。
其本身便是一件精巧至极的法器,可以通过对灵气的精妙掌控,从而实现更难、更复杂的操作。
然而这一切于他而言还太过遥远,那是成功入道成为练气修士后才有资格去考虑的问题,养息境小修,用寻常的好笔,通过对手臂及劲力收放的入微级控制,来控制绘制的效果。
好在驱尘符本身就很普通大众,没有法器符笔也影响不大。
心无旁骛。
这些日子无数遍的强化和坚持,让他的身体早已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条件反射,当第一笔落在纸上,韩林的整个精神心智就都进入到状态之中,一笔一划开始在符纸上呈现。
每一笔,都稳定得可怕,每一笔,都精准的可怕。
原本,韩林还担心。
之前自己一直用寻常墨液和寻常纸张练习驱尘符的绘制,现在还是第一次实操,无论是朱红色符墨通过笔尖传递回来的不同“触感”,还是正式符纸和练习用纸的不同特性,因此,他对第一次正式绘制心中是没有太大把握的。
可当真正的绘制起来,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当最后一笔落下,首尾衔接,便见有一道灵光沿着整个纹路线条一闪即逝。
成功。
完美。
韩林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也是有天赋的!”
他学东西的效率固然惨不忍睹,能把任何血肉之躯做成的老师给活生生急死。
可与之相对的,那就是稳定,超级稳定。
不止是手稳脚稳心稳,整个状态都稳。
一旦有东西被他真正的学会、掌握、吸收,那这东西就会被他牢牢的攥紧在手上,很难再出现掉落。
而这恰好与符阵一道修行者所具禀赋相吻合。
“我天生,便适合端这碗饭。”
这般想着,这第一张被他绘制成功的驱尘符在他手上直接化作点点灰烬飘散,没有丝毫火星,也没有丝毫温度,燃烧得却又如此彻底。
随着驱尘符消失,韩林当即便感觉一股清凉爽快的感觉扑面而来,前一刻还一副邋遢相的他,身上的、衣服上、头发上……浑身上下所有的污垢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曾经木讷寡言的他,披头散发,依然显得沉默寡言,却不再是木讷,双目中那坚定而明亮的光辉,让他完全变了一个气质。
一符“清洗”之后,韩林注意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那原本与他僵持了十年都不曾前移半寸的修为,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他成为了一名养息境初期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