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初雪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愿再和他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直接摊牌,“为什么躲着我?”
头顶吊扇乌拉拉转动个不停,声响嘈杂不堪。食堂里学生又多,说话声不断,环境又闹又乱。
贺清时历来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教工食堂远比学生食堂要安静很多。平时他基本上不会来学生食堂就餐。眼下置身这种喧闹的环境里,耳畔吵得厉害,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有些受不住。
天气又热,闷得厉害,他只觉得无比烦躁。霍初雪的话更是让他心慌,额间的汗珠越滚越多,一时间眼神四下游离,无处安放。
她要是不问得这么直白,他或许还能和她装糊涂,插科打诨,糊弄一番。可现在她问得这么直接,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知道他是故意躲她,可偏要问得这么直接,像是故意在和他作对。
“没有。”贺清时站在原地,心慌意乱,下意识就摇头否认。
“还死鸭子嘴硬。”霍初雪听完倒也不恼,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又要说没接到我的电话和短信?如果真是那样,你把手机给我看,我检查一下。”
贺清时:“……”
贺清时简直头痛欲裂,每分每秒不在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把通话记录和短信给删了。不然现在也不至于会把自己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一定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然后你认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所以你才躲我的对不对?”她静静看着他,眼神清澈,近乎逼问的口气。
这点完全是霍初雪猜的,贺清时这人太内敛了,情绪向来压得很深,她其实并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感觉。但乔圣晞说这种事验证一下就可以了。所以她索性就一同验证一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面对她的咄咄逼人,他几乎招架不住。眼神慌乱地避开,神色极其不自然。
男人的反应霍初雪看在眼里,因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很明显是在回避她的问题,而且心慌了。
为什么心慌?不言而喻!
她猜对了!
他揉了揉凸起的额角,语气很是无奈,在做困兽之斗。
“听不懂是吗?”她微微挑眉,“那好,我说得明白一些。”
她拉住他的手腕就往食堂外走,“你跟我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贺清时被动地跟上她的脚步,语气惊慌。
“又不会把你卖了,你怕什么。”
贺清时:“……”
“好,我不怕!”贺教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霍初雪拽着贺清时快步来到一片白桦林。
这片林子是医学院学生们的约会圣地。
林子里清凉,大片阴凉地,周围寂静无声。
贺清时在a大教了这么久的书,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贺清时,你低头。”不容置喙的女声袭入耳中,霍初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勾住他脖子,摁下他的脑袋,将唇印上了他的。
贺清时:“……”
果不其然!
贺清时整个人如遭雷劈,浑身一僵,身体瞬间僵硬,不能动弹。
霍初雪的这个举动太过出人意料,他始料未及。所以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直接了吗?
女孩子的双唇很柔软,但她吻得并不温柔,横冲直撞。与其说是在吻他,不如说是啃咬。
他愣神间,听到她不悦的声音,“贺清时你都不会接吻的么?”
贺清时:“……”
还被这姑娘嫌弃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可身体却很实诚。思绪混乱,被她搅得心烦意乱。不仅没有推开她,反而不自觉搂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拥得更紧,慢慢的,越来越热切地回应她。
他就像是温水里被蒸煮的青蛙,因为舒服,因为动.情,也因为鬼迷心窍,放弃了挣扎。理智仿佛浸了水的海绵,一点一点往下沉,越陷越深。
那一刻贺清时知道自己完了!
思绪飘得很远很远,女孩子的声音又细又软,每个字都清晰滚烫地敲进他心里,“贺清时,我喜欢你。”
***
其实说出自己的心思并不难,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霍初雪一直在犹豫,在忐忑。想要寻求一个最佳时机告诉他。可等来等去,反而把他等跑了。这次索性直接挑明,也省得自己猜来猜去,想来想去,徒增烦恼。
她不指望贺清时立马就能答应她的表白,因为她很清楚他还有顾虑,他需要时间。她今天特意过来找他,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母亲从小就鼓励她要勇敢,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努力去争取。
如今看来效果好像还蛮不错的。最起码她不仅表白了,她还得知贺清时对她是有感觉的。单就这一点,就足够她欣喜若狂了。为此她一路都在窃喜。
她从小就胆子大,大学第一次上解剖课,别的女生怕得不行,她拿起手术刀就划开了小白鼠的肚子。第一次面对尸体也是,她都不带发怵的,比一些男生都要大胆。
不过今天自己竟然大胆到这种地步,还是出乎意料的。她不仅告白了,而且还吻了贺清时。
就像是大战,战鼓擂响,她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奋勇杀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就打了胜战。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事发当时,霍初雪心里憋着一口气,全凭这口气在撑着。更凭借着一份前所未有的孤勇,愣头愣脑就做了。
当时热血冲动,循着本能,事后回想还真有些心惊。
那是她的初吻,就这样交代出去了。不过对象是贺清时,她并不亏。
而且各中滋味她觉得还是很美妙的。如今细细回味,竟然还有点意犹未尽。
至于某位贺先生,过程中还很沉迷,一脸陶醉。结束后满脸通红,落荒而逃。那个样子委实可爱。一看就知道不是老司机。
从a大离开,霍初雪回了趟糖水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再添把柴,贺清时这个人就拿下来了。所以她得回趟家先和母上大人报备一下,让她心里有个数。她的宝贝闺女即将要找个二婚男人当男朋友。
谢女士历来开明,又是言情小说的远古大神,写了那么多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思维自然比一般母亲要开明。只要是她喜欢的,那个人人品又过得去,她根本就不担心母亲会反对。
至于父亲,自然是交给母亲去解决。
路上接到好闺蜜电话,乔护士打来询问她进展的。
她套上耳机,颇为得意地说:“形势大好,还把我的初吻奉献出去了。”
乔圣晞:“……”
“牛逼啊霍大医生,都这么迫不及待了吗?”乔圣晞笑着说:“是不是明天你就要告诉我你俩滚.床单了啊!”
霍初雪:“……”
“西西,咱就不能委婉点?”
“恭喜我霍大医生旗开得胜,预祝你早日睡了贺教授。”
霍初雪:“……”
——
最近工作忙,霍初雪这次已经隔了半个月没回家了。霍大厨对于她这么长时间不回家表示很不满。一大把年纪傲娇起来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各种好话说了一堆,愣是哄了好久。
父亲的脾气也只有母亲才压制得住,一物降一物。
霍广源嘴上对女儿不满,可疼爱却没落下。晚上烧了一桌好菜犒劳女儿,全是霍初雪爱吃的菜。
霍初雪吃得心满意足,肚子都圆了。
吃过晚饭母女俩出去散步。
夏天是糖水镇的旅游旺季,7月更是高峰期。学生们放暑假,游客与日俱增。
为了避开拥挤的人群,母女俩找了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狭长清幽,两侧都是成排的老屋,青石板上了年岁,遍布一层青苔,缝隙间杂草横生,翠绿生机。
附近有酿酒厂,酒香弥漫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母女俩漫步,反而多了几分舒适和惬意。
谢明柔老生常谈,“小雪你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家啊?你、周末、西西三人同岁,他俩都结婚了,就你还单着,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和你爸爸很担心啊!让你姑姑给你介绍对象,你又每次都推脱。这样下去可不行的我跟你说。”
霍初雪:“……”
这话儿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霍初雪耳朵都生了茧。她、乔圣晞、周末三人同岁,从小一起长大的。如今这两人早就结婚了,独她还单着,父母自然担心。何况她年纪也到了。三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私下比较。
霍初雪理解父母,倒也不是太头疼。每次听听就好,应付过去就行。
既然母亲先提到这个问题了,霍初雪索性直接告诉她:“妈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吗?”谢明柔惊诧出声,抬眸看向女儿,“什么时候的事儿?都没听你提起过。”
“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我跟他表白了。”
谢明柔:“……”
谢明柔一脸惊讶,好奇地问:“那他同意了吗?”
“他跑了。”
谢明柔:“……”
“小雪,你确定那真是喜欢吗?”
“我确定。”霍初雪分外肯定的语气,“我很喜欢听他讲话,和他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开心。没在一起就总想见他。他不管做什么在我眼里都是赏心悦目的。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和他过完了一生。”
“傻孩子,那是爱。”谢明柔柔声道:“快告诉妈妈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歪头一笑,神采奕奕,“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
谢明柔:“……”
“有故事的男人一般年纪都不会小,所以他几岁了?”
“三十七,大我十岁。”
谢明柔:“……”
“都三十七岁了还没有成家?”
“结过婚,不过妻子去世了。”
谢明柔:“……”
“小雪,那我觉得你爸爸要爆炸了。”
霍初雪:“……”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她今天吻他他不会不躲开。
“小雪,人们常说活人是永远也争不过死人的,不论时间过去多久,亡妻始终都会成为他心里不可磨灭的存在。你千万要慎重。”谢明柔温地柔看着女儿,蓦地严肃起来。
“妈妈你有没有读过一首名叫《沙漠》的小诗?”
“这里荒芜寸草不生,后来你来这走了一遭,奇迹般万物生长,这里是我的心……”谢明柔循着记忆,一句一句念出来。
“他守着亡妻孤独沉寂地活了十年,他的心是荒芜之地,寸草不生。可因为我的突然闯入,他的心又活了过来。那么倘若哪天我离开了,他活都活不下去。枯木逢春,第二段感情会比他的命还重要,这就是区别。”
“你有信心复活他的心?”谢明柔眯了眯眼,目光平和地望向女儿。
霍初雪的目光落在路旁的杂草上,呢喃低语:“试过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