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时来到诊室的时候,霍初雪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挣脱。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她站在窗前对着外头的景色出神,眼神迷惘,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天色阴郁得可怕,乌云盖顶,恐有一场大雨将至。
“小雪,你怎么了?”贺清时一连喊了她好几声。
“你说什么?”她久久才回过神来,一脸迷茫。
“想什么呢你,我叫你你都听不到?”
“没什么。”霍初雪恢复如常,音色沉稳,“你怎么来了?”
“你中午不和我吃饭,我不放心,当然要过来看看。”
“我就是忙到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我怕你生气了。”
霍初雪:“……”
“我哪有那么小心眼,你大可放宽心。”
他忽的抿嘴一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挺惭愧的,我现在居然患得患失起来了。可能是太在乎你了吧。”
霍初雪:“……”
谁说老男人不会说情话的?老男人说起情话来好听爆了好吗?
“走吧,我们回去。”他说着便抬步往外走,身姿矫健。
“贺清时!”她蓦地出声,提高音量。
他霍然转身,温柔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霍初雪终是没问出口。
她应该相信他的,就连这一丝丝的怀疑都不应该有。
***
最近几年,洋节兴盛。每年一到平安夜和圣诞节,节日的气氛浓烈非常,一些店家早早地布置了圣诞老人和圣诞树,满街都是情侣,好不热闹。
饭店、电影院也到处都是人。霍初雪图自在,不愿出门跟人挤,干脆窝在贺清时家过。
两人从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回来,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倒也不失温馨和甜蜜。
特殊的日子,不做点什么,好像都辜负了这个节日。
晚餐两人都喝了酒,酒精的作用下,场面自然是无比激烈。
贺清时那双漆黑的眸子染上猩红,他抓住霍初雪,每一记强有力的撞击都让她震颤。
而她置于他身下,热切而激烈地迎合着,快感沿着四肢百骸快速蔓延至全身。她抓紧床单,全身战栗,忍不住瑟缩起脚趾头。
这个古板的老男人每次都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需要她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他。可一旦着迷,进入状态,每每都恨不得将她拆卸入腹,不知满足。
她喜欢他为自己着迷,喜欢他沉醉的样子,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这个男人刻板老派,丝毫不懂浪漫。甜言蜜语都很少说。只有在床.上才会表现出来最原始的渴望,拉着她一起沉浮。
闹腾得厉害,霍初雪直接睡到了日晒三竿。
运气还算不错,圣诞节轮休,可以在家躺一天。
不过贺清时就没她那么好运了,他还要去学校给学生们上课。
霍初雪在家睡了一天,傍晚贺清时下班她才醒。
贺清时手里提着满满一袋子东西,对她说:“我从超市买了饺子皮回来,晚上给你包饺子吃。”
“什么馅的?”霍初雪的一双大眼睛瞬间亮了亮,她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过饺子了。
“买了肉、芹菜、韭菜、香菇,可以每样都包点。”
“那就开始吧!”她赶紧撸起袖子,一双眼睛眯成两道缝,“我最喜欢吃韭菜饺子,多包点。”
贺清时:“没问题。”
霍初雪给贺清时打下手,切菜、扮馅,一气呵成,很快就做好了饺子馅。
别看咱们霍医生拿手术刀利落,厨艺也还过得去,可这包饺子委实不在行。她包的饺子馅很少,软趴趴的,根本就立不起来。
她包了第一个,贺教授就捧腹大笑了,“小雪,你别饿着自己,多包点馅进去。”
霍初雪抿嘴一笑,自有解释:“这年头谁都追求瘦,你还不准我饺子追求苗条吗?”
贺清时:“……”
贺教授竟然无言以对!
反倒是贺清时,平日里很少下厨房,包起饺子来倒是毫不含糊。一个个饺子包得有模有样,立体又有型。而且他还善于压花边,起伏有度,卖相极佳。
看看贺教授的饺子,再看看自己的,霍医生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她嗷嗷大叫:“还让不让人活了,你的饺子竟然可以包得这么漂亮!”
贺清时笑容满面,“都是兰姨教的,你没吃过兰姨的饺子,那才叫漂亮。”
“是么?”霍初雪笑着说:“改天真该好好见识一下。”
“兰姨擅长做面食,饺子、包子这些是她最拿手的。”
她不禁感叹:“兰姨真是心灵手巧啊!”
霍初雪继续包她那“苗条”的饺子,美丑她就不在意了,反正最后都是吃进肚子的。
北方人吃饺子喜欢蘸料吃,青陵人则喜欢用汤煮。先调好底料,放入清水,煮沸以后才把饺子放进汤里煮。这样煮出来的饺子无比入味。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两人晚上吃得倍饱。
考虑到昨晚折腾得太凶,霍初雪身体吃不消,所以圣诞夜两人没做,安安稳地睡了一觉。
——
霍初雪做了个冗长的梦,梦境完整而清晰。
她回到了高二那年三月,苏老师离开的那天。
她到了一个男人。他穿一件休闲的直条纹衬衫和黑色休闲裤,身材高挑挺拔,背影清俊修长,宛若白杨。
他逆光站着,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正脸,只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瘦削的轮廓。
再醒过来,天光大亮。身侧已不见贺清时人。
她赤脚踩下床,去找人,“清时?”
“贺老师?”
别墅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她穿上拖鞋直接去了后院,贺清时果然在那里。
阳光被枝叶割碎,细碎地映照在地上,斑驳陆离。
他逆光站着,身材修长挺拔,如松如柏。
这个背影竟然和梦境里的那个男人完美重叠。
霍初雪心尖轻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次睁开。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心下一惊,一回头却见贺清时站在了自己的右手边,眉目温柔,“闭眼沉思什么呢?”
霍初雪如释重负,心想果然是自己错觉。
她俏皮地笑了笑,回答:“思考人生呀!”
贺清时:“……”
贺清时放好水壶,“早餐已经做好了,你先去洗漱。”
霍初雪一把捧住贺清时的脸,“”咱们贺教授这么贤惠,我真是捡到宝了。”
贺教授的唇边漾开一圈笑意,“那霍医生可得好好珍惜。”
“那是必须的!”
——
早餐刚吃完,家里门铃响了。
霍初雪去开的门。门外出人意料地站着两个陌生男人。
“你们找谁?”她面露惊讶。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亮出证件,“我们是青陵市局的,过来找贺清时先生。”
“两位稍等,我去叫他。”霍初雪退回客厅,对着厨房喊:“清时有人找!”
贺清时在厨房洗碗,听到声音探出脑袋,“谁啊?”
霍初雪说:“市局的。”
“市局的?”贺清时同样惊讶,不知道所为何事。
他从厨房出来,走到大门口,“我就是贺清时,二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中年警察公事公办地说:“贺先生,你涉嫌一桩自杀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自杀案?”贺清时心下一惊,不可思议地说:“什么自杀案?”
中年警察:“江暖是你学生吧?她昨晚在女生宿舍跳楼身亡,生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你。所以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
警察带走了贺清时,霍初雪手脚冰冷,过了很久才回神。
江暖自杀了!她竟然自杀了!
她快速冲到书房,打开贺清时的电脑。
点开邮件,收件箱里确实有一封未读的邮件。发件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发件人就是江暖。
刚才那两个警察说江暖生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贺清时,也就是这封邮件。
她颤抖着手点开。
「贺老师: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半辈子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我是家中长女,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家境贫寒,我们三姐弟吃了很多苦。我发誓一定要走出大山,走出农村,去往大城市,去看看外面更大,更不一样的世界。
我做到了!我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a大,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刻,父母热泪盈眶,我自己更是高兴地手舞足蹈。我以为从此以后我不一样的人生要开始了。
从大一到大三,我过得很开心。我努力学习,勤俭节约,一有空就出去兼职。我经常手头不宽裕,为了买件新衣服都要精打细算,犹豫很久。可我却过得很开心,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因为老天是这样的不公平。有人天生好运气,想要的都能唾手可得,总有贵人相助。可有人天生不被上天怜爱,遇到的都是牛鬼蛇神。
今年四月的一天,那是我噩梦的开始。我的世界纷然坍塌,长久以来我所坚持的信仰,我的三观,在朝夕之间粉碎。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在这个世上真的会有恶魔。他道貌岸然,顶着一张人皮,内里却是彻底的恶魔,恶心至极。
恶魔死死地纠缠着我,我越反抗,他越是逼得紧。我根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我每晚都噩梦缠身,从睡梦中惊醒那刻,无尽的黑暗吞噬着我,身心备受摧残。我无比厌恶自己,觉得自己万分可耻。我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我有寻求过自救,可惜成效甚微。我根本无力反抗恶魔,更无力解救自我。终于有一天,我彻底厌弃了自己。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我想好好地睡一觉。
贺老师,我走了,希望您能遵守约定,永远记得我!
——江暖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