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城作为第一批14个沿海开放城市之一,最初对来华的外国人入境方面划分为开放区、限制开放区、非开放区三种形式。
外国人来华规定较为严格,来沐的外国人只限船员,或者是因公来华考察访问、政治访问人士,一年也只能有几百个。
当年吕仁鹤来沐城招摇撞骗,打的就是商业考察的幌子,出入都有专人陪同,普通人想跟他见一面难如登天。
随着沐城改革步伐的加快,来沐的外国人开始成倍增长,进入九十年代后,每年来沐的外国人开始以万计数,特别是海港和空港的相继开放,直达汉城、大阪的航线开通,使得来沐的人员大增,去年一年更是达到了4万多人。
外国人来沐主要以探亲访友、技术文化交流、观光、商务活动为主,在管理上也不再像过去那么严苛,外国人可以在市区自由行动。
在文华东方酒店落成之前,沐城还没有一家五星级酒店,外国人来沐城后大多住在政府指定的几家涉外宾馆和酒店里。
但文华东方酒店开业后,外国人便将其作为来沐城后的首选下榻之地。
文华东方酒店虽然贵,但这年头能来内地的外国人,基本上都是不差钱的,花起钱来并不比温州大妈团差。
这可不像十几年后,很多在本国混不下去的歪瓜裂枣,来到内地后立马就成了香饽饽,一边捞着easymoney,一边玩着easygirl,轻松走上了人生巅峰。
张君元突然神秘兮兮问道:“听说前几天老外被揍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有这么回事。”提起这事儿,傅松忍不住笑起来。
就在前两天沐城发生了一件涉外事件,起因是4个老毛子水手在市区的一家饭店里吃午饭,那家饭店离这不远,只隔了一条马路。
老毛子喝酒喝多了,对女服务员动手动脚的,女服务员为了避免麻烦就回了员工宿舍。
没想到4个老毛子不仅不收敛,竟然跟了过去继续动手动脚,饭店保安上前阻止,结果被4个老毛子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保安急眼了,到大堂喊了一声:“狗日的老毛子耍流氓还打人!”
然后……,然后老毛子就被沐城爷们儿给群殴了,从员工宿舍殴到大街上,大街上的热心群众听说是老毛子耍流氓还打人,纷纷加入围殴序列。
老毛子肯定打不过啊,于是就夺路而逃,沐城的小伙子们就边追边打,足足追了一里地,最后将4个老毛子堵在一条胡同里暴揍。
人民警察从天而降,将4个老毛子解救出来直接送去了医院。
因为是涉外事件,警察到老毛子轮船上做笔录,结果老毛子船长表示:我们的船员是喝多了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伤的,绝对不是被人打的,所以不用做笔录!
这件事一时被当作笑谈,很快传遍了沐城。
当然,傅松压根就没亲眼目睹,不过毕竟事情就发展在一条马路对面,他获得的消息更多更真实,再加上口才了得,讲起来让人感到身临其境。
但老二的表现让傅松很不爽,老子讲的口干舌燥,你给点反应好不?那个外国娘们儿就有那么好看吗?
“你还有完没完?要看你就过去看。”
傅冬收回目光,笑道:“你当我不敢啊。”
傅松鄙夷道:“你会讲英语吗?去了跟人家大眼瞪小眼?”
“谁说我不会讲英语?”傅冬不服气道,“跟老外第一次见面,要说……,老张,那句怎么说来着?”
张君元老脸一红,本不想说,但在傅冬的追问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拿……,拿钥匙开锁拉抽屉。”
傅松一脸懵逼,钥匙和抽屉?什么鬼啊!
这既不是chinglish,也不是indianenglish,该不会是marsenglish吧?
“对对对,拿钥匙开锁拉抽屉!”傅冬得意洋洋道,“还有什么哈瓦油,上午说古德猫儿宁,下午说古德阿福弄,分手时说古德拜,打人了说一声骚瑞就行了……。”
傅松:“……。”
懒得搭理这个糙人,正好菜也上齐了,傅松招呼他俩赶紧吃饭。
因为傅冬今天下午还要开车赶回东莱,所以傅松就没要酒,再说他本来就不想喝,昨晚宿醉还没缓过劲儿来呢,他可不喝什么还魂酒,越喝越糟。
吃了几口菜,傅松便没了食欲,索性说起了正事儿。
“我给你们准备了500万现金,开两家店应该够了吧?”
“啊?”张君元和傅冬面面相觑,“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而且我和老二商量后,决定先开一家店试试。”
傅冬插话道:“主要是没那么多人手,就算只开一家店,也得老张亲自带队过去坐镇。”
傅松对他俩的选择并不意外,点点头道:“没有合适的管理人员就盲目扩张,风险太大了。你们打算把新店开在哪?”
傅冬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芝阳!”
傅松看看张君元,后者搓着手嘿嘿笑了笑道:“虽然南平离东莱更近一些,不过芝阳经济更发达,做小买卖的老百姓多,有钱人也多……。”
芝阳人崇商,善经商是芝阳人骨子里的基因。
芝阳商人自古有名,“地狭人稠,逐利四方”“善谋生计,特喜远游”,从闯崴子(海参崴)、闯关东,到东北多地可见的芝阳一条街,老芝阳人的生意通达四海。
改开后,芝阳人将这一传统不断发扬光大,个体经济蓬勃发展,一个家庭中,往往是男人在国企、乡镇企业里做工,女人则是在家里干副业。
粉条、粉皮、凉粉、豆腐、皮鞋、皮手套,等等,只要有原材料,就没有芝阳人在家做不了的东西。
大家一提起芝阳人,第一印象就是能搂钱!
傅松知道张君元说的都是实情,而且这个解释也很合理,但也就只能糊弄一下别人,傅松压根不信他的鬼话,不过他也不点破,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见傅松不搭话茬,张君元只好说了实话:“傅总,胡书记……。”
傅松暗笑一声,你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芝阳的老百姓有钱固然重要,但如果在芝阳开不了店,或者开了后麻烦不断,那也是白瞎。
“我和胡庆梅只是点头……,嗯,普通……,关系还行吧。”傅松本想撇清自己跟胡庆梅之间的关系,但突然想起来去年在东莱跟胡庆梅吃饭的时候,张君元也在场。
他和胡庆梅的关系摆在那,硬是去撇清,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解释就是掩饰,解释得越多,越容易让人生疑,所以还不如顺其自然呢。
当然,打死他都不敢承认跟胡庆梅有一腿。
胡庆梅今年才40岁,已经是芝阳一把手,比上辈子发展得还好,傅松可不舍得拖她的后腿。
张君元对于傅松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么激动干啥?
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陪笑道:“那是那是。”
傅松道:“过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但你们俩也别指望她能帮上多大的忙。”
张君元就等他这句话了,高兴道:“你放心,我们去芝阳投资,该怎么弄就怎么弄,绝对不让你为难,也不会给胡书记添麻烦!”
在内地做生意,上面有人跟没人区别大了去了,有时候甚至是天壤之别。
张君元倒是没指望胡庆梅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但只要她跟下面的人打个招呼,他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胡庆梅而言,打个招呼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张君元而言,却能省却无数麻烦。
张君元和傅冬商量了一下,只要了二百五十万,傅松也不勉强,正好剩下的二百五十万留给徐倩开培训班用。
吃完饭,傅松把他俩打发去银行取钱,有何佳陪着,他正好可以偷个懒,去利致那睡个午觉。
昨晚喝多了,又加上今天上午运动量有点大,还扎了何佳半针,傅松这一觉睡到下午六点。
得,本来还说要去接儿子放学呢,这个点估计早到家了,说不定连饭都吃完了。
以后得加强时间管理啊,否则根本忙不过来……
利致醒得早,见他睡得香,就没叫他起来,在他怀里拱了拱,撒娇道:“晚上在这吃?”
傅松用极大的毅力拒绝道:“算了,明天中午我来陪你吃。”
“好吧。”利致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勉强他,偶尔撒撒娇,发发小脾气可以,但她都很注意尺度,适可而止。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落山,客厅里灯火通明。
寅蕾带着傅声远和范依然围坐在餐桌前,教两个孩子给新发的课本包书皮。
现在还没有专门的书皮,都是需要自己找书皮纸,自己裁纸,自己包。
“你们吃了?”傅松随手拿起一本课本,是人教版的小学语文第一册,还是现在的课本插图美,二十年后的那些人教版课本……,呵呵,不说也罢。
“吃了。”寅蕾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仿佛谁欠了她钱似的。
傅松不敢去触她霉头,讪笑道:“那你们忙,我自己弄点吃的就行了。”
到了厨房一看,干净得老鼠都不愿来光顾。
等他端着碗面条出来后,寅蕾已经带着范依然回自己家去了。
这娘们儿,气性还挺大的,不过傅松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本来答应好好的一起去接孩子放学,自己却放了她鸽子。
傅松咬了一口大蒜,吃了一口面,问傅声远:“你晚上吃的啥?”
傅声远头也不抬道:“在寅蕾阿姨家吃的虾子儿面。”
傅松突然觉得嘴里的面条和大蒜不香了,寅蕾把从老家带来的虾子儿当成了宝贝藏着掖着,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他也只吃过两顿虾子儿面。
一边吃着面条,一边询问傅声远今天在学校的情况。
自家儿子是什么人,他这个当老子的心里有数,傅声远表面上老实巴交的,其实一肚子坏……,呃,心眼儿,这一点像梁希,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傅声远在学校里受欺负。
他不欺负别人,傅松就阿弥陀佛了。
爷俩儿正聊着,喻刚突然来了。
回国后,他带着媳妇儿孩子回了趟老家,昨天刚回沐城,今天歇了一天,明天和傅松一起正常上班了。
傅松问道:“吃了没?吃点?”
“吃过了吃过了。”喻刚是南方人,吃惯了大米饭,对面条和大蒜敬谢不敏,“傅总,明天早上还是老时间?”
傅松不怀好意道:“我五点半出门,六点到文华东方酒店健身,老杨不在,今后你得辛苦一下了。”
“多大点事儿!”喻刚不以为意道,“那成,傅总,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傅松朝他背影喊道:“吃点吧,锅里还有面……。”
“不了不了!”喻刚走得更快了,他就是饿着,也不吃面条。
傅松有感于面条下多了,瞥了一眼傅声远:“你要不要吃点?”
“不吃!”傅声远翻了个白眼,随即皱眉道:“爸!”
傅松见他不上当,没好气道:“干啥?”
傅声远把双手放在桌上,用审问犯人的语气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傅松纳闷道:“啥?”
傅声远一脸肃然道:“在得州的时候,你答应过我!”
傅松哑然失笑:“你说射击俱乐部啊,老子既然答应你了,就肯定不会食言。”
傅声远撇撇嘴道:“可你回国这些天,整天游手好闲的,不是去找奥利维亚阿姨,就是去喝酒……。”
“你懂个屁!”傅松敲了他一筷子,“好好上你的学,别的事儿少他娘的管!”
傅声远不满道:“那你抓点紧啊,我牛都吹出去了!”
傅松嘴角抽了抽,质问道:“你跟谁吹牛了?”
傅声远笑嘻嘻道:“爸,你放心,我没有在外面瞎嚷嚷,就跟傅康吹了牛。”
“傅康?”傅松瞪了他一眼,“那是你哥!没大没小的!”
傅声远道:“他又不在跟前,再说他都没意见,你管的倒宽。”
傅松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笑眯眯道:“儿子,你过来。”
傅声远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道:“我困了,上去睡觉了。”
说完,推开椅子撒丫子就往楼上跑。
傅松笑骂道:“这个小王八蛋!”
第二天,生物钟准时把傅松叫醒了。
看看时间,还差五分钟凌晨五点,拉开窗帘,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凌晨四点的沐城,老子天天见。
刷牙洗脸,换上运动短装,再拿上上班穿的衣服,临走前特意去隔壁看了看傅声远,小王八蛋睡得跟死猪似的,拍拍他的脸道:“我走了,过会儿寅蕾阿姨过来……。”
尽管昨晚睡觉前交代过他,但傅松还是又啰嗦了一遍。
“嗯。”傅声远吧唧了两下嘴,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