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之后,段政清和吴克昂又核实了一下箱子里的钱数,然后才开车离开了小楼。
黄奶奶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和路过的隔壁邻居打了个招呼之后,一蹦一蹦的回到了小院里。
“你小子,搞这么多钱干什么?”进了屋子,黄奶奶马上就开始了三堂会审,“这么多钱是怎么来的?城皇不能用自己的职务为自己牟利这事儿你知道吧?”
“钱的来路没问题,我把熊爷爷送我的那个寒玉牌给卖了。”吴克昂答道,“让孟云君经手找的买家,我这儿肯定都合法。”
“那你弄这么多钱来干啥?炒股票?”黄奶奶脸色顿时紧张了起来,“股票可不是啥好玩意,那东西就跟赌场一样的!”
吴克昂面带苦笑,“这事儿我知道……”
“知道你就别乱花钱呐。”勤俭成了习惯的黄老太太对吴克昂这个明显不打算说实话的态度非常不满,“你这放在老年间,那可是要被家里长辈拿鞭子抽的——钱哪儿能这么随便乱用呢?你知道为啥赌钱总能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不?”
“不知道。”这个吴克昂是真不知道——他上辈子活了三十年,赌钱的事儿可是从来都没干过。
“因为这样钱就显着来的容易。”黄奶奶晃着尾巴说道,“不管你一开始是赚还是亏——亏可能还好点——几分钟,几小时,这钱呐……成千上万的就没了。等你喜欢了赌这个大起大落的形式,再想靠着认真工作,每个月赚那么几百上千块的死工资……这事儿就习惯不了啦。”
这个说法很新鲜,但吴克昂一瞬间就品出了这里面名为“人生智慧”的含量。
含量很高,很纯,如果不听就有点蠢了。
“普通人想靠着股票投资大富大贵……太难了,我大概也没有那个运气。”吴克昂想了想说道,“只不过……熊爷爷给我的这东西我也用不上,换成钱投资到那些稳定的大企业里,赚个分红钱也是好的。”
这是吴克昂编出来的谎话,他可没想着就从资本市场每年赚个千把块来。而让他这么做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
正如同黄奶奶说的那样,上辈子就搞金融的吴克昂……现在对千把块钱的工资是真的看不上眼。
更何况他现在连赚工资的资格都没有。
“你啊……”黄奶奶叹了口气,她示意吴克昂跟上自己的脚步,然后带着吴克昂来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说起来,明明是条黄鼠狼,黄奶奶的床却仍然是个普通单人床的样子。上面铺着一窝稻草,以及两条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绒被。
“这个你拿上。”黄奶奶从自己的床底下拖出了一个樟木箱子。然后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本存折,“这存折里的钱,本来是我打算存着等你考上了大学再给你的——但是现在看起来顾不上咯。里面现在应该有个两万块,你如果一定要炒股票,拿这个去炒。”
她看着吴克昂认真说道,“你得答应奶奶,就这两万块,亏完了就再也不能碰了知道么?”
吴克昂看着这本存折本,又看了看一脸坚毅的黄鼠狼老太太,半天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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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全民投资热潮已经不是兴起了——而是在衰退。
国内证券市场在那个时候逐渐开始向“合规化”方向变动,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话来说,股市正在从一天之内跌走一半再涨回来的巨大波动市场,向着正常的资本市场靠近。
但之前那些已经习惯了一天赚一倍或者亏一半的“投机客”们,却并不太喜欢这种一天下来涨跌一两个百分点的行情。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市场简直就和浪费时间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加杠杆去做外汇或者搞期货——这样更刺激些。
晚上,回到家里的吴克昂折腾了好一会才进入到这个股票的购买操作系统里,不得不说,这种建立在dos系统上的股票交易软件是真的难用。等吴克昂终于琢磨明白操作方法之后,时间已经到晚上十点了。
用操作系统提前下单买了一批深桑达a的股票之后,吴克昂关闭电脑,并且收拾书包准备去睡觉了——明天早上要上课,长达五天的国庆假期就这么“噗”的一声消失了。
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悲伤的事情。
吴克昂躺在床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看了很久之后,他忽然笑了出来。
重生回来已经六年了,自己终于过上了一点和传统穿越重生者差不多的生活。
就是不知道那些穿越者是怎么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反正吴克昂现在上课的时候仍然会忍不住觉得无聊。
要不是有焦明和孟云君两个知道自己底细的“老师”在,这六年到底该怎么过吴克昂可真是想不出来。
总不能每天上课都神游吧?那几年下来人不都要待废了?
在自己的满脑子胡思乱想中,吴克昂缓缓陷入了睡眠当中。
梦里,他又一次看到了那条巨大的鲸鱼。那条曾经在梦中和一大群小鱼一起围着吴克昂转圈的巨大鲸鱼。
这一次,这条巨大的鲸鱼看上去似乎状态不大对劲。它似乎有些疲倦,甚至可能有些生病。吴克昂看着这条庞然大物就这么慢慢漂浮在水面上,尾巴和身体两侧的巨大鳍足轻轻晃动着——这样的晃动只能勉强让它的身体保持正向,但想要自由地游动……还是有些困难。
因为还能记得之前这条巨鲸与和善的眼神,吴克昂有些担忧的向它靠近了一些。这条巨鲸的两颗眼睛大约有个十几层楼那么高,而原本清澈的眼球里,现在已经蒙上了一层灰黑色的雾状的东西。
看起来就像是眼睛发霉了似的。
吴克昂看着这条巨大的鲸鱼,从心底里涌出一丝担忧。他看着面前的鲸鱼,然后张嘴说道,“我知道怎么治好你。”
这条仿佛一座岛屿般在海水中半沉半浮的巨大鲸鱼勐地抽搐了一下。它那仿佛发了霉的眼睛看向吴克昂,仿佛是难以置信的在询问——“真的?”
可惜吴克昂根本就看不到这条鲸鱼的眼神,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瞬间就像是挨了一棒子似的晕了过去。
在吴克昂在梦中晕过去的时候,冯明亮也正准备去睡觉。
他刚刚把一封信寄给了国家科技部,收件部门是“高新技术司有关负责同志”。而信件里的内容,是一项科技发明,冯明亮在信件里写明了自己写信的目的。
他想把自己的发明捐给国家,由科技部将这项发明继续推广出去。
冯明亮给自己的发明起名为“无刷电励磁电机”。
当冯明亮正在洗漱准备睡觉的时候,一个身上衣服很有些残破的中年人正在裹着衣服快速向前走着。他的目标是宁远第一中心医院,而他在10月的夜间紧紧裹着身上衣服的原因是……在他怀里藏着一万三千元钱。
这些钱是他给自己女儿治病的救命钱,是他用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田地,甚至自己家里的两头大牲口抵押给亲朋好友,这才好不容易凑出来的救命钱。
医生说了,有了这些钱,他的女儿就能接受心脏手术——她的先天性心脏病就能被治好!
中年人在街上快步走着,这条路他走过很多次了,刚刚他已经路过了宁远电视台家属院,只要继续往下走二十分钟,路过省第二干休所之后再走三站地,就能到第一中心医院了。
中年人在街上快步走着,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已经步行了四个小时而感到疲惫。同时也没有因为浑身是汗而觉得不舒服。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终于可以给自己的女儿治病了——孩子他妈生了女儿之后没几天就得急病死了,这个孩子就是她留给自己这辈子最后的念想。
要是没了这个孩子,他可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为了这个孩子,他就算是每天下矿装炮药也一点都不觉得累——以前当过兵的中年人虽然没有证书,但他在农闲的时候,经常会去周围的小煤矿里干干活。
他快步走在街道上,忽然发现周围的人流似乎逐渐增多了起来。
今天是五天国庆假期的最后一个晚上,或许这些人都是趁机来享受假期最后的欢乐时光的吧?要是女儿接受了手术,她以后是不是也能像他们一样,享受着这样美好的假期呢?
中年人这么想着,眼角逐渐有点湿润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撞了一下。
“别动!”中年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几个留着平头的小伙子就直接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他们把那个刚刚撞了自己的小兄弟直接按在了地上。
这个突然的变故把中年人吓了一跳,他赶紧打圆场道,“同志们,没事的没事的,我也没被撞伤……”
那几个年轻人没搭理中年人,他们按住了两个试图过来帮忙或者“抢人”的年轻人。从口袋里摸出手铐把人锁上之后,中年人才意识到,这是警察在抓人。
“这是你的东西吧?”就在中年人准备上来帮忙的时候,一个手肘被地面擦破了的年轻便衣警察站了起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被蹭变形了的牛皮纸信封,信封里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中年人一惊,然后顿时慌了神。他摸了一把自己严严实实裹在身上的蓝色工装外套,结果在靠近右肋的部分,摸到了一个大约两掌宽的口子。
他身上结实的工装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这些小偷用刀片给划开了!
救命钱失而复得的中年人把钱重新揣好,随后对着几个年轻的便衣警察扑通一声跪下,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朝着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从黄奶奶家出来准备找个无人空地吸些月华的胡逸舒,在月光下伸了个懒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被贾友龙控制的时候,她可真是感觉自己生不如死。
如今成功脱困,胡逸舒最感激的就是小段。要不是段逸飞舍身相救,只怕她现在还是贾友龙手里的提线木偶。
在夜色中,胡逸舒很快就到了西山公墓山顶。没办法,如今宁远晚上的行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深夜在公园中也有被人打扰的风险。
胡逸舒选择到西山公墓的山顶,就是为了找个真的没人的地方——再怎么闲着没事儿干的人,也不至于凌晨一点多钟跑到郊区公墓山顶来吧?
双尾狐的身影出现在西山公墓顶,火红的狐皮在漆黑的夜里泛着一下一下的火光。
今天是初四,天上其实看不见月亮。但吸收月华这个行为倒是不必拘泥于月亮是否挂在天上——只要是夜晚,太阴之气就会充斥天地。此时此刻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吸收修炼,这就是狐族所谓吸收月华的全部内容。
胡逸舒被一股股太阴之气涤荡身体,正舒服的想要狐嗥两声,却忽然隐隐约约的听见了有人哭泣的声音。
胡逸舒头顶的耳朵动了动,在确定这不是风声而是真的有人哭后……胡逸舒被吓的浑身上下的狐毛都炸了起来,远远看上去仿佛一只cosplay刺猬的狐狸。
她壮着胆子,顺着哭声的方向扭头看去,然后就看见了一个趴倒在地上,身边躺着两个玻璃瓶子的人影。
胡逸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用自己被吓麻了的小脑仁儿想明白了一件事——出事儿了!
她四肢并用,带着炸开的一身狐毛冲了过去。隔着好几十米,胡逸舒就闻见了一股刺鼻的蒜味。和蒜味一起熏得她脑袋直发晕的,是一股白酒味。
现在是凌晨两点,有人在西山公墓服毒自杀。
你干点什么不好,跑到别人坟头喝农药?胡逸舒一遍嫌弃着对方,一遍快速作出了反应。她化成人形后,抄起一旁坟头前用来上供的矿泉水就往这人肚子里灌。灌了三四瓶之后,对着对方掐诀念咒,就又让人家肚里的矿泉水喷了出来。来来回回重复了几次之后,胡逸舒一咬牙一跺脚,用一条尾巴卷起这个男人就往城里跑。
另一条尾巴卷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农药瓶子。
当天凌晨,宁远第二中心医院的急诊值班医生差点被吓死。虽然别人都说,那个喝了农药的患者是被一个热心大姐给送到医院里来的。可那位急诊值班医生却坚持认定,自己是在梦中得到了一只狐狸精的警告——她说这个患者在西山公墓服毒自杀,同时还喝了好几瓶白酒,并且已经经过了初步催吐处理,农药有一股浓烈的大蒜臭味,有可能是有机磷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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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6日早上七点,吴克昂从床上睁开了双眼。
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精神和力量——自己就好像刚刚做完了热身运动,随时准备进行一场百米短跑的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