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雅南用炭笔在每个代号后面写上名字,不会的乔二叔就告知,待把人名全写上了她就看出规律了,一家无论有几个兄弟都只出了一个人,不说绝对公平,大伯爷手里那碗水也在尽量往稳了端。
“有人有意见吗?”
乔二叔不解:“什么意见?”
乔雅南手指按着一个名字:“我记得四叔公有三个儿子,他家也只有一个名额。”
“四叔性子是火爆了些,嗓门也大,有时候看着好像和兄弟很不合,其实他是最维护族里人的。”乔二叔笑:“他年轻那会正是日子最难过的时候,每回和邻村为着什么打架他都是带头的那个。他家日子其实也不好过,人头多,丁税重,族里分祭田的钱给日子过得艰难的族人时,我爹有时想帮他一把,他却也不要,说家里没寡没残的,扛得住。”
乔雅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才回来的时候她觉得四叔爷针对她,不欢迎她回来,现在想想,除了那几句话其实他没做过任何对她不好的事,后来还几度维护过她,她不该带有色眼镜看人……虽然这玩意这里也没有。
这时周嬷嬷端着茶在门口敲了敲门:“姑娘,我沏了茶。”
“留您下来不是为了让您做这些的。”乔雅南忙过去把茶接了:“您好好歇歇,要是愿意出门可以在村里走走,大家都是很和气的人。”
“做惯了,闲着反倒不自在得很。”周嬷嬷扫了眼这简陋的书房:“我去外边走走。”
“记着点路。”
周嬷嬷点点头,走开几步就听得乔家二叔的声音传来:“看着是个很能干的婆婆。”
“比能干还能干。”乔雅南把茶碗放二叔面前,长吸一口气陶醉不已:“这茶叶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太香了。”
乔二叔看着碗中的茶叶:“这是之前县太爷也夸的茶?”
“对,婆婆自己的茶叶。”
乔二叔闻了闻,吹一吹,小小的喝了一口,他不会品茶,但也尝得出这茶水香,回甘,是好喝。
乔雅南继续说作坊那些事:“我将作坊暂时分为六个部分,其中售卖归村里,账房归我,另外四个部分归族人分派。”
乔二叔听得认真,爹说了,这些事他得先吃透。
乔雅南看着纸上十八个男人的名字继续问:“他们会做饭吗?”
“家里有婆娘的谁会围着灶头转。”乔二叔看了眼名单:“这些人恐怕都不大会,包括我。”
“是我疏忽了,没说清楚。”乔雅南皱眉:“这十八个人能换一半妇人吗?”
“一半这么多?”
“灶头上那些活男人不会,有些细活男人也做不来。”乔雅南在心里叹气,她以前做事不用考虑用男人还是女人,能者上,没想到第一个错误会犯在这上头,她得汲取教训,将来需要注明用男用女的时候不会少。
乔二叔也顾不上喝好茶了,拿着名单皱着眉头琢磨片刻:“我挑的这些都是身体好,有劲还能干的,这要是换去一半,没问题?”
“没问题,但是得额外把二婶娘加进来,那些妇人交给她来管着我才放心。”
“这怕是不好办,我们两口子都进来了也不好和族里交待。”
确实是不好破坏族里的平衡,乔雅南稍一想:“就说我需要个帮手,让二婶娘来帮我吧。”
乔二叔自然是千万个愿意,只是……
不等他说什么,乔雅南就又道:“二叔你不用想那么多,没有作坊之前,族里大事有大伯爷和族老出面,其他那些事不都是你和婶娘在理吗?媳妇子那些个是非矛盾哪回不是二婶娘调解好的,其实大家也更习惯听你们两口子的调摆,换成别人也不一定能服众。”
“你说什么都有理。”乔二叔笑:“行,听你的,谁爱说说去,只要能帮到你怎么都好。”
“这就对了。”乔雅南拿起名单扬了扬:“你们选这些人家肯定是做了种种考量,从他们之中选九个能干的媳妇换了就行了。”
“我也这么想。人员上你不用操心,你只管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明天。”乔雅南一锤定音:“让大家……辰时二刻过来。”
乔二叔犹豫了下:“辰时二刻会不会晚了些?”
七点半上班已经很不人道了,乔雅南心道,也就是这里的人都起得太早,基本七点就把家务活都干完了,不过因着是吃两顿,平时早饭会吃得晚。
“就这个时辰,提醒大家吃了早饭过来。”
乔二叔见她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没有?”
“有。”乔雅南半点不客气:“村里有没有谁家里养了鹅?”
“那大家伙吃得多,不止咱们村没人养,十里八乡的也没听谁家养了,问这个做什么?”
“我打算做几支笔蘸墨写字。”乔雅南把玩着手抓的地方用纸包着的炭笔:“没有鹅就只能用鸡毛鸭毛代替了,会要差一点,但也能用,二叔你帮我弄一点来,要最大的那支羽毛。”
乔二叔点头:“这个不难,我回去就让你二婶娘弄了送过来。”
“对了,换的那九个媳妇得记她们自己的名字。”
乔二叔一愣:“这会不会不太好?这都人家婆娘了,记她男人的名字不是一样吗?”
“要是写她家男人的名字,那以后她男人再进作坊来怎么办?”乔雅南软软的反驳回去:“能被你选出来的肯定都不差,乔家就这么些人,以后要是做大了有的是地方需要人手,他们要是有名字就不能进作坊了,人员乱了我难管理。”
“自然得以作坊为重。”乔二叔想也不想就做了选择:“有你这句话,没人会反对。”
“那麻烦二叔了。”
“麻烦什么,我能做的也就这点事,其他的全得靠你。”乔二叔站起身来:“我先去赶紧把这事定下来。”
“二叔辛苦。”
乔二叔也不让他送,挥挥手走得飞快。
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乔雅南叹了口气趴到书桌上,像个漏了气的气球般无力,明明只需要很简单就能交待清楚的事却要费这么多口舌。
谁来干活就记谁的工分,吃大锅饭的时候还是这般呢,怎么就还得记男人头上了?幸亏她记着教训特意提上一句,不然明儿还得拿这事再来说一遍。
她以为的常识在这里是天书,想想以后什么事都要解释一通的场景乔雅南就想长叹三声,这时候只有怀信的信才能安慰她。
枕到手臂上,乔雅南吹了吹额前碎发。抛开感情不说,虽然相交的时间不长,但足够她相信怀信的人品,他绝不会言而无信。
这信,她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