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与羊城只有百里之遥的佛山。
苏昭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行走在大街上。
在海上漂流了大半年,终于回到家中,得知父母亲人俱亡的消息,他心中百感交集。
到苏父苏母坟前祭奠了一番之后,苏昭将几个老仆人安置妥当,离开了广州,来到了佛山。
街道上,人潮汹涌,声浪如雷。
有东方人匆匆走过,有穿着军服佩着枪的欧罗巴当街巡逻,也有欧罗巴的教士在当街宣扬教义。
两旁店铺的小二更是大声吆喝着买卖,一派热闹纷呈之象。
走走停停间,苏昭突然眼神一凝,看向前方。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昂藏大汉正在当街表演,他咬着一块破布,颈下顶着一杆红樱枪尖,正在表演金枪锁喉。
大汉运功往下压去,胀得脸色通红,就见枪杆慢慢弯了下去,而他的喉咙却没有丝毫损伤。
继而,枪杆弯成满月,承受不住压力,崩断成了两截。
苏昭看到,大汉的脚下已经有几截断掉的枪杆,显然已经表演了许久。
但街上的行人对此,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围观者甚寥。
更不要说什么赏钱了。
大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心酸,暗暗叹了一口气,低下身,收拾家伙,准备离开这里。
真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不过,这很正常。
如今这世道,西洋各国的洋枪巨炮轰开了东方帝国的大门,天下混乱,民不聊生,普通百姓连自己都吃不饱饭,哪来的闲钱去看表演呢?
“叮咚!”
一枚碎银掉在地上,正好落在大汉的身前,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汉连忙捡起碎银,放在嘴里咬了咬,速度飞快的揣进兜里。
他抬起头来,见对面是一位富家少爷,连忙感谢:“谢少爷赏,谢少爷赏!”
出手就是二两银子,可不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么?
要知道,这二两银子够他一个月的开销了。
“看你也有几分本事,本少爷身边正缺一个护卫,你意下如何?”
咻地一声,苏昭打开折扇扇了两下,慢条斯理的说道。
整个人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他来到佛山的第一天,就在大街上碰到了原著中的悲剧人物,山东铁布衫严振东。
此人是北方武林有名的高手,精通铁布衫功夫,练得刀枪不入,可惜还是不能抵挡洋人的洋枪。
在山东失陷之后,流浪到了南方的粤省,以卖艺为生,可谓惨的一批。
然而,更惨的还在后面。
此人一心想在佛山打出一片天地,但不为佛山武林所接纳,为了个人名利,为了生存,被宵小利用,当成棋子。
苏昭记得,在原著中,严振东和黄飞鸿有过两场对打,凭借高深的铁布衫功夫,曾一度和黄飞鸿打的难分难解,算得上是武功高强。
后来,此人身中数枪,临死前才幡然醒悟。
可悲可叹!
此时碰见了,回想起他那悲惨的一生,苏昭心念一动,想要搭上一把手救他一救。
“抱歉,这位少爷,小的就是一个粗人,平时粗手粗脚惯了,怕是不能服侍少爷!”
听了苏昭的话,蹲在地上的大汉,也就是严振东思索了一会儿后,面露难色的婉拒了。
“噢?也罢,本少爷不强人所难,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来找本少爷!”
苏昭挑了挑眉,轻轻一笑道。
既然老严不识抬举,苏昭也不强求,他摇着折扇大步走远。
穿过一个牌坊,苏昭见前方有一座酒楼,牌匾上写的是大同酒家,里挤满了人。
他摸了摸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不由得脚步一顿,向酒楼走了进去。
“哟,这位爷快楼上请!”
见苏昭进门,酒楼的伙计双眼一亮,连忙点头哈腰迎了上去。
“嗯,你们这儿有没有雅座?”
苏昭四下打量着一楼的情况,却见人山人海,可见酒楼生意很好。
“爷,不好意思啊,雅间已经满了,楼上的雅座还有位置,请爷海涵屈尊!”
那伙计怔了怔,面露歉意的说道。
“也罢,头前带路!”
苏昭将折扇一收,在手掌心上一拍,点头同意了下来。
“爷您请!”
伙计一揽毛巾到肩上,头前带路。
踏踏踏!
木地板砌成的楼梯发出吱吱响,跟在伙计的后面,苏昭三两步来到了二楼。
嘿,二楼人更多,里面摩肩擦踵,人挨着人,人声鼎沸。
更令苏昭惊奇的是,屋檐上挂满了鸟笼。
时至今日,这些富家老爷们还在溜鸟玩乐。
还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爷,您请!”
伙计却不知道他的愁绪,带他来到一张临窗的桌旁,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板凳,请苏昭坐了下去。
“来一壶碧螺春,再上几碟点心,多余的赏你了。”
拂袖坐下后,苏昭从怀里掏钱出一两碎银,扔给一旁侍立的伙计。
这一趟回家,他把家里的祖宅便宜处理,得银三千二百两,再加上之前的积蓄,身上带了近五千两银票,名副其实的壕哥。
哪怕是在这王朝末世,物价飞涨的年代,五千两银子也是一笔巨款,足够苏昭挥霍一段时间了。
哪怕是去对面的海棠院包一个头牌,也能挥霍上个把月。
等着上茶的功夫,苏昭打量着二楼的众人,突然,眼睛一亮,却是看到熟人了。
十三姨的爹,黄飞鸿的干舅公正和一群人吹着牛逼,讲述着他在西洋的经历云云。
一旁,十三姨张少筠正和她的欧罗巴朋友乔安娜摆弄着照相机,身边围了一大群人观看。
也许是无意,也许是巧合。
张少筠抬起头来,正看到望向这边的苏昭,一瞬间,她眼中露出强烈的惊喜之色。
和乔安娜耳语了几句,她便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到苏昭桌前,俏生生的立在那里。
“嗨,张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苏昭大大小小的站起身来,伸出了右手。
“苏少爷,你怎么来佛山了,是来找我的吗?”
张少筠伸手与他相握,惊喜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