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小镇,向南行。少年抛下随行的人,自上石镇而出,夜间疾走三十里,到达龙越国的边陲重地,镇南关。镇南关外,是一片荒芜的平原。早年南黎入侵龙越,曾在此处上演了一场持续四十九天的不夜血战。有人说这里的土被鲜血侵染,壤中尽是一片恶人的气息,因此草木难生,赤地千里。少年望着数丈关墙,视若无物地纵身越了过去,然后背着到,向平原深处寻去。这片平原的深处,有一个名叫“万人坟丘”的乱葬小山丘,也是南黎入侵时所留下的产物,向世人宣示着南黎人的可怕。所以自那以后,就鲜有普通人家敢私自离开镇南关,踏上这一片荒无人烟的枯骨之地。杨拓曾在两年前就闯荡过这片土地,对个中凶险都有保持着警惕。这厢踏出平原,迈入一片不见尽头的曲折青山,就算是把最后的安全尽数抛除,正式踏入了南黎的土地。南黎的土地其实非常的辽阔,只是那深山大泽,多生龙蛇毒虫;深林幽谷,也大多都是那虎豹狼豺的栖身之所。所以,身处如此恶劣之地的南黎巫蛊族才会生出北上东迁的念头,屡犯龙越边境,最终引发两国血战,致使尸殍遍野。杨拓这次要寻的人,名叫谢留道,居住在南黎边陲的一座山谷里。山谷的名字叫作坠龙谷,相传荒古时期,有巨龙坠落在这个地方,因此才有了这个名字。杨拓顺着当初的记忆,踏入那重峦叠嶂、瘴气横生的山谷,在这沉寂的山谷里,忽然听到“啪嗒”一声脆响。那是自身后传来的响声。少年对此微微蹙眉,向后望去,就见隐约泛着一道浅薄的光,有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正缓慢地走了过来。“是她?”
杨拓大吃一惊,待那少女临近,这才发现少女竟然是李慎儿!“杨大哥?是…杨大哥吗?”
李慎儿望着薄光映出的人影,小声询问道。杨拓长长地叹了口气,除了惊讶,还带着满脑的无奈,遂向李慎儿走了过去,把自己曝露在薄光之中,道:“是我。你怎么在这?”
“我…是跟着你来的呀。”
李慎儿小声应道,随后沉吟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为何要不辞而别呢?”
杨拓暗自摇了摇头,叹道:“南黎遍布毒虫蛇蚁,你跟我,稍有不慎就会死,我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这才不辞而别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离开了客栈?又是怎么跟上来的?”
杨拓反问道。李慎儿闻言,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支指头大小的小瓶,回道:“我本想把抑制黑血蛊的药粉给你。但是在出门的时候,发现你带着行囊走了,所以,我就找来店家小厮,问过之后才知道你留书辞别,准备一个人到南黎来寻医。然后我就随便带了一些行囊,跟了上来。”
“只是因为你走的太急,我有点跟不上,险些差点跟丢了……”李慎儿补充道。杨拓无奈地摊开了手,但同时又充满感激。他接过药瓶,声音变得低沉起来,道:“你本是郡守大人请来的,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根本没有必要随我深入如此可怕的地方。”
“呃…话是这么说,”李慎儿点点头,道:“但是我们天府有一条‘不医不归’的规矩。没有把你治好,我是不能回去的。”
“而且……”少女顿了一顿,仿佛有千言万语需要倾诉,但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冲着杨拓,微微地笑了起来。杨拓从李慎儿的眼里,瞧出了真切、坚定和无奈,他知道少女有故事,也知道少女是个不善言辞的姑娘,便不再追问,只是转过身去,示意少女跟上刺激的脚步。“我们这是去哪?”
李慎儿跟了上去。“坠龙谷。我要找的人在那里。”
杨拓小声答道,随后带着李慎儿,向坠龙谷的方向寻了过去。坠龙谷四面环山,出入均依靠着一条名叫“坠龙湾”的水渠。杨拓和李慎儿抵达坠龙湾的时候,已尽接近四更天了。那微微蒙亮的天,一片透着晨光的晨雾仿佛给整片山谷、河湾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杨拓望着遮蔽视线的晨雾,忽然停下了脚步,只道了一声:“有巫瘴。”
然后四下寻望了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李慎儿“哦”了一声,然后从袖中取出两枚丹药,将其中一颗交给杨拓,道:“这是防巫瘴的丹药。”
然后把另一颗送入了腹中。杨拓怔了一怔,将丹药服下,惊道:“天府竟有这种丹药!”
李慎儿点点头,微微有些得意,道:“我们天府的医术和南黎的巫蛊术都斗了好几百年了,自然有这种防巫瘴的丹药啊。”
杨拓尴尬地笑了笑,倒是小看了人家小姑娘。这厢服了丹药,两人便顺着入谷的坠龙湾,紧贴着水渠旁那高耸入云的嶙峋峭壁,向谷中深处走去。路上,听河水潺潺。两人忽然沉静起来,谁也没有说话。杨拓紧锁着眉头,鼻尖微动,总觉得有些奇怪,道:“慎儿,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有点。”
李慎儿仿佛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正要说话,就见那渐渐明朗的视野里,由上至下的河水,忽地漂来一层腥红。这一层腥红带着浓郁的刺鼻腥味,当中还浮着几具插满刀剑的苍老尸骸……“谷内有变!”
杨拓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后大步疾行,直往谷内遁去。李慎儿见杨拓神色凝重,也知道大事不妙,遂紧跟在后,与杨拓顺着坠龙湾,踏入一个潜藏于幽深山谷中的,世外山村。这个村子很大,从远处看去,就像是处在四面环山的巨大天坑中。李慎儿随杨拓抵达村子,就见到一群一黑一白的两拨人群,在村口大肆搏杀。那白方死死地守在村口,拼死阻挠黑方入村,但奈何势单力薄,人数又不断削减而败相尽显。“有人闯村吶!”
李慎儿小声说道,这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是黑族。”
杨拓一声落罢,当即催动周身灵气,解下宝刀,往村口急速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