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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砂猛地坐了起来,开始咳嗽。

血液与污物从肺中满溢出来,消失在空气中,与身下正在一点点蒸发的怪物躯壳一样。当结界破碎,魔法循环断裂,这团魔法生物的遗留物终于获得了解脱,如同阳光下消融的脏雪。

在怪物腹中被腐蚀的皮肤于魔力浸润下飞快地再生,方才鲸吞海饮下的能量在塔砂体内冲撞,很不稳定,再生时不时中断乃至倒退。塔砂觉得自己正饱得快要打嗝,脑袋里乱糟糟一团,她闭上眼睛,企图理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位于怪物额头上的血红之卵的确算是它的弱点与魔力源头,但那个外壳不是核心,里面储存的怪物灵魂才是。当塔砂打破了卵,被禁锢在其中的怪物便向她入侵,裹挟的巨大混乱造成了严重污染——没准过去来到这里的所有魔法生物,也就是在这种污染之中成为核心的一部分的吧。塔砂的灵魂纯净、坚定并偏向于秩序,因此对上怪物充斥着无尽污浊与混乱的灵魂,她立刻中了招。

就像戴着白手套阻拦污泥,在两者接触的时候,污染已经不可避免。

不过,巧也巧在,这完全是灵魂上的攻击。

塔砂有维克多当后援,作为一个黑心老板,自从上一次对抗圣骑士时体验过恶魔的馈赠能有多有效后,她便将维克多放在她的底牌栏中计算,尽管是在“不可再生、尽量少用”的那一档上。如果说之前对战怪物时,维克多暂时起不到太大作用的话,等攻防战进行到了灵魂的领域,他便毫无疑问是一支有效生力军。

他的确是。

通过共感、体验与教授,维克多让塔砂的灵魂暂时与他同调。在这种状态之下,塔砂的灵魂近似恶魔,而比起深渊原住民的恶魔来,一个人造的劣化怪物灵魂算得上什么?恶魔以灵魂为食,长着生冷不忌的胃,丝毫不惧那一点点污染。被恶魔附身的塔砂咂了咂嘴,咀嚼着之前企图寄生她的灵魂,感觉像在吃一颗怪味豆。

地宫上方时不时有碎石脱落,但它没像幻境中一样分崩离析。吞噬已经停下,残存的部分正苟延残喘,一时半会儿没有坍塌之虞。塔砂企图站起来,没成功,索性躺了回去。

被腐蚀的皮肤在重生,破裂的内脏在修复,断裂的骨骼再度生长,其中不少很可能长歪。视野中的血污缓慢地消退,疼痛回来了,用来附加技能的右臂已经完全报废,心脏却完好无损。塔砂狼狈不堪,但大获全胜。

“维克多?”塔砂说。

“干嘛?”维克多无精打采地应道。

“我们赢了,高兴点。”塔砂说,“多谢。”

“你是该谢谢我。”维克多哼道。

他语气中的耿耿于怀让人很想知道他这次又损失了什么,不过塔砂更想知道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个’是你吗?”塔砂问。

不是指记忆里的大恶魔,而是在幻境开始与结束时露面的那个模糊人影。

明明声音一模一样,比但起大部分时候都显得滑稽和不靠谱的地下城之书,人影显得更加可靠,也更加危险,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如果开始对塔砂说“别输给我”的那一个还能与维克多挂钩,之后遇见的高大男子,就有种让人警惕的陌生感。

两者的差别像高明演员演出的两个角色,而塔砂甚至还没看见过他们的脸。

“都是我啊!”维克多听出了她的意思,有些恼怒地说,“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好歹是个大恶魔!你明白大恶魔是什么概念吗?能从普通人成长为传奇法师的人千万中无一,而与跟能一路长成大恶魔的深渊魔种比较,那个晋升率已经大得像白送一样了!大恶魔强大又罕见,将我们尊称为深渊的宠儿或深渊君主都不为过……”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很难把你当一回事。”塔砂叹了口气。

“什么?因为我是大恶魔?”维克多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声音。

“不,因为这种夸张到缺乏可信度的自夸。”塔砂说,“听起来很没品。”

维克多沉默了好一阵,仿佛遭受了巨大的震撼或打击。

“我又没说谎。”他有点委屈地说,“说实话有错吗?要不是契约让我不得不说实话,我当然能吐出一堆美妙的谎言。”

“作为地下城之书,地下城传承中的介绍是你提供的吧?你还管史莱姆叫‘万物吞噬者’,万-物-吞-噬-者。”塔砂一字一顿地说,很可惜,维克多看起来半点不为此脸红,“如果史莱姆那种等级的东西都配得上这种称呼,我能对你口中的深渊君主有多重视?”

“……好吧。”维克多不情不愿地说,“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我曾经……”

“灵魂受过重创,对。”塔砂翻着白眼替他接下去,“所以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维克多顾左右而言他。

“那就长话短说。”

“你不先离开这里?我看再过不久这儿就可能塌掉。”

“有根肋骨刺破了我的肺泡,需要时间愈合,我起不来而且痛得要命。”塔砂没好气地说,“不然你以为我干嘛非要在这里跟你聊天?”

“难道不是因为你想马上感谢我?”维克多震惊地说。

立刻,塔砂真诚地表彰了他的劳苦功高,只因为维克多听上去太可怜了。

地下城之书臭着脸收下了夸奖,开始解释塔砂遇见的那个幻境。

总之,那严格来说不是个幻境。

那是维克多的灵魂内部。

小道周围传来刻骨的阴冷,覆着鳞片的生物擦过她的脚踝,耳边传来嘶嘶低语——这样的环境,她居然会下意识认为周围是儿时经常路过的芦苇塘,只能说那时候脑子果然不太清醒吧。被卷入其中时塔砂浑浑噩噩,如今被维克多一提醒,塔砂想起了此处的既视感从而来。

她曾通过链接搜寻维克多的灵魂,那感觉就如同进入一条漆黑的小道,第一次探索就在半途被排除出来。或许那时候她就应当对此有个明确的认识:即使是维克多这样受创严重的大恶魔,他的灵魂也绝非塔砂可以轻易摆布的。

是维克多亲手领她进入,容许她在他的灵魂当中徜徉。但即使从现在的维克多这里得到了权限,塔砂也没能一路顺风。

“我曾经在自己的灵魂当中布置了法术。”维克多说,“任何进入者都会遇到‘他’——我的某个灵魂碎片,可以说是施展这个法术时期的我。”

大恶魔只信任自己,他分割出一个投影,作为自身灵魂的守卫者。“他”就像身体中的白细胞,会借助主场优势迷惑任何入侵者,然后使用最恰当的方法杀死对方,让敌人成为自身的养料。

所以进入其中的塔砂才会浑浑噩噩,倘若她最终没能下狠手把自己抽离出来,而是在“维克多”的引诱(那的的确确是一个隐秘的谋杀邀请)下攻击了他,那么正中恶魔下怀,她将迷失在幻境中,渐渐失去自身灵魂的主导权。

“那是个恒定好的法术,我也不能拆掉它。”维克多说,“如果你攻击了他,他会吞噬你,然后我因为攻击契约对象而玩完,这种连锁反应的死法简直太可笑了。”

“不能撤销?你当初就没想过今后遇到我这种情况吗?”塔砂说。

“大恶魔不可能邀请别人进入灵魂,入侵者必然都是敌人。我曾被他们称作‘永远有一条后路的大恶魔’……尽管现在有很多后手我自己根本不记得了,都是灵魂损伤的错。”维克多痛苦地叹了口气,“当然,我万万没想过自己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曾经的大恶魔维克多在千百年前为自己的灵魂设置了隐秘的保险丝,的确,如果灵魂上的保险丝可以撤销,要是不幸被控制自行撤销防线,那它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

隐藏在自身灵魂中的大恶魔悄悄引领塔砂前行,他利用了塔砂的信任,操纵了塔砂的盲点,将她带去最富有戾气的部分。他不着痕迹地将恶意杀意混入授课当中,仿佛夏娃耳边低语的毒蛇,像个亲切的食人心理医生,在帮助塔砂对抗怪物灵魂污染的同时,偷偷作着与它相似的事。

只是,就像高明的骗术也很难骗到无欲无求的人一样,塔砂凭借自身的意志醒了过来。

“永远有后手的维克多”?在亲身体验过对方举重若轻的陷阱后,塔砂终于体会到了曾经的大恶魔在智力上的危险性。不过听他说自己都不记得后手,又不免觉得好笑——听起来像秋天乱埋松果的松鼠似的,机智地埋了一大堆,最后找不到,结果为他人做了嫁衣,储备粮变成了植树造林。

“之前对我说别输的人就是现在的你?”塔砂问。

“是啊。”

“真看不出来。”塔砂默默望着那本书。

“你对我究竟有什么偏见?!”维克多怒道。

“对了,那些真的是你过去在主物质位面的感觉?”塔砂迅速换了话题,“那些对灵魂的渴望,对主物质位面的蠢蠢欲动……所有恶魔真的如此感受,还是它只是那个你的骗术之一?”

“所有深渊意志笼罩的造物在地上都这样。”

“即使现在?”

“现在……不了。”维克多犹豫了一下,“因为我受了伤,大概。怎么了?”

“突然有点佩服你。”

“什么?”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体验,我就差点变成无差别杀戮狂。”塔砂坦率地承认道,“你无时不刻地承受着那种渴望,却依然选择储存灵魂而不是吞噬它们,了不起的自制力。”

维克多哼了一声,像在说“那当然”。

头一次,塔砂对深渊物种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明明是充斥着混沌与各种恶意,他们来到地面上时却没有一刻不停地杀戮,从这方面看,大恶魔的自制力居然比普通人更好。那种杀戮的共性是因为深渊意志吗?她有些模模糊糊的猜想从脑中流过,不太能抓住。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别太天真了。”维克多说,“低等的深渊造物一来到地上就会大肆杀戮,不需要督军。我能保持理智,只是因为我强大到能用理智抑制本能而已。大恶魔需要吞噬无数竞争者才能爬到金字塔顶端,我花这么长时间来到这个位置上,可不是为了做漫长时光里一直在做的事。”

这话难得地正经,塔砂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个三观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邪恶恶魔,在某些地方,却意外与塔砂相似。

力量若只用来毁灭,那如同焚琴煮鹤。

肺部的伤口已经愈合。

塔砂站了起来,望着震动越来越频繁的天顶。与魔法阵结合的华美浮雕已经看不出原型,当凝固时光的结界破碎,地宫中的时光重新流动起来。远处已经有通道开始坍塌,塔砂奔跑起来,在这里的财宝被掩埋之前,她还有东西可以拿走。

——————————

泰伦斯发出一声暴喝,板斧架住了钢铁魔像的拳头。

自然之心的洗礼让这位兽人战士变得更加强壮,他肌肉虬扎,青筋暴起,战吼划破天际,身躯巍然不动。他的双腿扎着马步,重心放低,敦实的身躯抵抗住了高大的魔像,这战士架住了魔像的攻击,双脚深深陷入泥地。

钢铁魔像的拳头被卡死在了板斧下,脑袋上的晶石光芒微微闪烁。要是继续僵持不下,或许战士的血肉之躯比不过钢铁的力量,但这里是战场,泰伦斯并非孤身一人。

弓弦弹动一声连着一声,响成一片,如蜂群振翅。皎洁的月光之下,弓箭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短弓射速比长弓更快,虽然力道不如后者,但若缩短距离,一样威力惊人。战士封锁了魔像的行动,于是身后的弓箭手没有后顾之忧,得以多发连射。

利蒂希娅在几秒内七星连珠,数年前瘦弱的身姿已经像亚马逊人一样强健——这位近年来亚马逊人最优秀的人类学徒始终没有舍弃短弓。短弓速射,七支箭首尾相接,落在魔像的晶石眼睛的同一个位置上,裂缝不断扩大,最后崩落下来。

钢铁魔像的身躯刀枪不入,晶石眼眸却和机械鸟一样脆弱,这弱点又小又高,却并非没有克制之法。连射箭矢砸碎了晶石,旁边使用长弓的亚马逊人接上,类似鱼叉的特质箭矢扎入魔像之眼深处,用力向外一扯。

有黑烟从中冒出。

雅各在魔像群中穿行,这片战场上布满了德鲁伊催化的植物,兽人游侠在此如鱼得水。他身上的伤疤又增加了数量,体型不见壮硕,却变得更加柔韧灵活雅各几乎贴着钢铁魔像的后背绕行,要是魔像转身捕捉,原本与之作战的人就获得了喘息之机或补刀的空隙,而他灵巧地翻身越过魔像的手臂,极其惊险地转向逃脱;要是魔像对雅各的贴近置之不理,那么长匕首就将刺入魔像的关节,他伺机爬上大铁块的肩膀,随时准备来上一下。

雅各双手各持一把长匕首,比他过去在角斗场上使用的匕首更加顺手。他逃脱时灵活如狐,攻击时又凶猛如狮,环境中残存的藤蔓与树枝与他浑然一体。一方面他依靠自然,一方面他也召唤自然。

雅各附带的技能在自然能量的强化下进化,概率性技能变成了绝对可以成功的。

:你站在世界的中心呼唤大自然,在自然之心的加持下,自然听取你的召唤。使用此技能可以在其他环境中召唤自然气息,让冰冷的石头城化作德鲁伊的理想土地。

旷野可不是石头城。

地下城将技能施加于这片战场,树语者德鲁伊的法术像施加了肥料一样暴涨,肥厚的枝叶即便被魔像斩断,汁液也会喷溅在钢铁之上。空气都仿佛变得潮湿起来,就像在一片雨林当中,魔像的动作出现了轻微的迟缓,是否有锈迹出现在它们身上?

战场上穿梭着一抹耀眼的银色光芒,是那头皮毛灿烂的银狼。玛丽昂不是雅各这样的救场人士,她就是这个战场的主力之一。匕首似的利爪可以深深抓住土地,她奔跑,冲撞,将钢铁魔像砸落。她的利爪在加固数次的钢板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让人想捂上耳朵。巨口开合,银狼咬住了魔像的头颅,在半空中撕扯甩动,牙印留在铁皮之上。在她的咆哮声中,又一只铁罐头被肢解成几段。

游侠技能与银狼的存在微妙地改变了环境,浓云已然散去,明亮的满月高悬,沃土郁郁葱葱。龙骑兵的队伍起起落落,如同海面上捕捉游鱼的海鸥,一次次撼动着魔像群。固然有一些可敬的战士掉落到了地上,可龙不会坠落。魔力迅速地修复着飞龙的肢体,龙骑兵后备军时刻准备着,等待骑上龙背,踏上战场。

战场最向东南角深入的地方,有一只格外庞大的狰狞魔像。这只钢铁魔像没有拳头,它的左右双臂都是锋利的链锯。即使没有开动锯条,它们也是极其致命的凶器。

猎豹柔软的身体被甩了出去,几乎被开膛破肚,她在地上重新变回娇小的女性。冲锋的角羊被砍掉了长角,倘若再深一些,头骨切面内就能看到脑浆。德鲁伊的藤蔓企图救回倒下的化兽者与兽人,但那只魔像不断挥舞着链锯,斩断了枝条,眼看就要将伤员一并斩断。

“死亡缠绕!”

于此同时,变声期的大喝响起,险些破音。

那一小块地面的土壤颤动,无数野草开始疯长。这柔韧的野草瞬间缠住了链锯魔像的下肢,接着爬到腰上,爬到胳膊上。它分离挣扎却没能脱身,野草的根须四通八达,在地上地下都已凝结成一张结实的巨大网络,魔像需要跟方圆十米的土地对抗;它疯狂地挥舞着双臂,链锯一时却没能解开多少束缚,野草可比藤蔓纤细许多,它们数量极多,不易解除。

制造了这张大网的阿尔弗雷德念动着咒文,这位寻树人父子中的儿子,当初第一个得到了自然之心承认的树语者,在几年的改良后终于发明出了自己的攻击方法。他已经过了能被称为男孩的年纪,年轻人在这几年里拔高得很快,可惜,法系职业的青少年,依然不比他的弓箭手陪练伙伴更高大。

“阿尔弗雷德!”棕发的亚马逊人喊道。

亚特兰特开始奔跑,速度在助跑中越来越快。当她起跳,藤蔓缠住了她的腰,正如同他们无数次在训练场上尝试过的一样。阿尔弗雷德催动的藤蔓将她猛然提起,亚特兰特在半空中开弓,出箭,高度正准。

已经成年的亚马逊战士换上了长弓,这把沉重而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传承自她的母亲,难以拉动,同时威力惊人。长箭骤然射出,插入链锯魔像头颅的缝隙,骤然爆裂。

这是匠矮人工坊的新武器,当他们对魔导科技的钻研加深,当东南角工厂的生产力一次次改进,这种介于冷兵器与□□之间的造物登上了战场。脑袋灵活的弓箭手们使用着匠矮人提供的弹药,这些箭或能爆裂,或存着麻痹毒物,或者携带轻型飞艇曾经使用过的电击片。有最好的工匠当后援,弓箭手也有能力对上钢铁魔像。

一支箭矢能携带的电量对一只巨大魔像来说只是隔靴搔痒——如果对着外壳释放的话。电击箭矢在钢铁魔像的盔甲缝隙内炸开,电流冲刷过魔像体内精密的回路,火花四溅,庞然大物抖动得好似被雷劈到的巨熊。焦臭味飘散开来,链锯魔像没有倒下,却双眼熄灭,不再动弹了。

“招数不错!”亚特兰特轻巧落地,对树语者比了个拇指。

“你也是!”阿尔弗雷德回答,目送亚马逊人再一次冲入战场。

在他们身后,旷野时不时被箭矢生效的电光或火光点亮。

从开战到现在,地下城的军队打倒了许许多多魔像。只是,魔像似乎没减少多少。

伤员倒在不断增加。

战地医院再一次堆满了伤员,最开始的那些战意高昂,越到后来他们越沉默。不仅因为后期的伤员伤势更重,还有另一样可怕的事情正在腐蚀着战士们的斗志。医护人员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他们从伤兵口中得知了外面的情况:其中许多看似被报废的巨型傀儡,在一段时间后都可能重新站起来。

作为魔导科技中最顶尖的造物之一,钢铁魔像内部存在着可以自我修复的魔纹。只要有足够魔力,它们就能再一次投入战斗。

被军队、钢铁魔像和其他魔导武器围得针扎不进的后方,魔力正顺着铁轨涌向此处。列车上的魔导装置在一群技术人员的手中运行,源源不断地将魔力送往魔像体内。铁轨、列车与远方的魔力源头构成了一个非常巨大的电路,其原理让塔砂不合时宜地想到无线路由器或者蓝牙装置,能够隔空供应魔像的魔力消耗。

“让我去吧。”道格拉斯挣扎着爬起来,他依然没从抽取魔法阵的后遗症中完全恢复,只是此刻不愿再占医院病房,“我听说您有什么可以直接把契约者治好的方法……我可以试试绕过去解决那个装置。”

“你不是受伤,是体虚,治疗没用。”塔砂说,“没有那个必要。”

“难道就这么、就这么让我们的人跟那些可以不停复活的东西耗吗?根本是白费啊!”道格拉斯挫败地说。

“不是白费。”塔砂说。

每一滴血都没有白费,他们消耗着魔像的魔力,延长着战斗的时间。在他们浴血作战的时候,都城源头破灭的结果,正传往塔斯马林州的东南角。

“做不到是什么意思?”希瑞尔将军皱起了眉头。

“长官!能量传输似乎出现了一点问题。”技术官满脸是汗地回答,徒劳地摆弄着混乱的仪表盘,“可能有一点干扰……”

“什么干扰?”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数值……”技术官支支吾吾地说,他的助手已经在巨大的仪表盘旁边团团乱转,像一笼子发疯的老鼠,“就好像,就好像是……”

“像什么?”将军厉声道,“我只知道,已经有十分钟没有任何魔像站起来了!那些异种正把战线往这里推进!”

“就好像源头消失了一样。”技术官轻声说。

他的畏惧一点都没有错,将军的脸色变得非常可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上尉?”希瑞尔在盛怒中发笑,“你在暗示埃瑞安的都城出了问题?”

“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可能。”技术官绝望地说。

“把这个学艺不精的技术兵拖下去。”希瑞尔语调平板地说,手拍在了旁边的技术官员身上,“现在,你来告诉我出了什么问题。”

所有高层技术人员看上去都像即将爆发癔症,被将军点名的副官直瞪瞪看着仪表盘,脸色惨白地笑了一下。“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他低语道,“对,一定是回路堵塞,只要加大马力就可以了。”

“那么现在开始做!”希瑞尔命令道。

他下了命令,但技术人员们犹犹豫豫。更多魔像不再动弹,那些肮脏的异种开始和前方的人类士兵短兵交战。巨大的优势眼看要被追平,无用的技术官又优柔寡断,将军感到怒气正在蒸腾,他自己走了上去。

在军校里学过一些魔导科技知识的将军,将动力输出开关开到了最大。

火车附近的人发出了喊叫,德鲁伊及时反映过来,匆忙制造起树墙。夜幕瞬间被点亮,在树墙后面,火车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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