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妈妈颇有惊讶之意:“这样说来,大奶奶对咱们内里的形势也是一清二楚了。慕家这一辈里攀上的姻亲皆是有名有姓儿的门户,文臣武将都有,如今也是积攒起了威势。”
细细想了须臾,不由微微颔首,“倒是颇有些锐利之意。如今大公子做了东宫小殿下的讲经师傅,在太子爷那里也是常有出入,可不就如大奶奶所言,将来少不得有一番前程了。”
翡翠的触感微凉而清醒,太夫人缓缓一笑:“当初元赫会被点名去边关选种马,定也是她的手笔,为的就是让琰哥儿能安安稳稳参加殿试。眼看文氏一直咬着不肯松口,又拿自己的命逼元赫去追杀她,又请了沈同知当场拿人。”
“小叔追杀未进门的大嫂,天大的丑闻!一旦闹出去,怎么解释都是越描越黑。咱们理亏,必然会帮着她去逼迫文氏点头,而文氏还得顾虑着沁月来日的安稳,不答应也不行了。一环扣一环,为了琰哥儿,她也算是用尽心思了。”
福妈妈精明而不失和缓的眉目里似有疑惑:“既然已经成事儿了,大奶奶那数月里如何不曾回去慕府?”
太夫人瞥了她一眼:“你以为前番流言当真只是空穴来风么?”缓缓一吁,“女儿的直觉可比合上道士的占卦来得准多了。”
福妈妈默了默,看了眼烛火的眸色里似有怜悯:“一个是手腕厉害,能为自己豁出命的,一个是诗书伶俐,却也只能平静无波时琴瑟和谐罢了。聪明人都晓得哪个更值得了。不为私情冲昏头脑,大公子倒也算的冷静。”
太夫人的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里,恍惚了一抹叹息与未知:“这也注定了,这是他们之间的一道坎。能不能迈过去不被人拿来算计离间,尚且要看慕繁漪能不能一如既往无怨无悔的付出了。”
窗棂缝隙里窜进一缕细风,直扑的烛火“风风”乱晃,几要倾灭。
福妈妈的眼皮随着火光乱了一拍,低叹了一声:“女人的感情是细腻的,大奶奶又是聪明人,细腻而聪明的人,最能知道自己到底在丈夫心底是处在是位置的。”
“怕是,难。”
太夫人闭了闭眼,似乎是在等待烛火熄灭后的昏暗,可再睁眼时却看到那火光又稳稳站住,重燃了明媚光亮。
忽的一笑,有几分透亮之意,意味深长的念了一句,“碧云玉搔头,对景山月皎。倒也未必了……”
福妈妈的疑惑越深。
太夫人却没有要解答的意思:“这是给他们夫妇的考验,也是给其他几个的,且看他们谁更胜一筹了。只盼着在我入土前,能给这个府邸找出个可托付的继承人,我也能有脸去见姜家的列祖列宗了。”
福妈妈晓得主子这几十年里为了这个家已经精疲力尽,缓声劝慰道:“好歹还有云南和华阳公主的威势,咱们侯府稳着呢!”
太夫人长长一叹,扶着福妈妈的手缓缓在拔步床上躺下:“异姓王族,开天辟地来能有多少是有好结果的。如今疆土阔张,南方边境需要姜家的威名镇压,百年里是安稳,往后便难说了。咱们自己先得稳得住,才能更好的看顾每一任世子在京中平安。”
福妈妈应声道:“咱们两支自来相互依靠,应当的。”
入夜。
晴云非常识眼风的铺了两条被褥,沐浴更衣后,繁漪乖巧自觉的缩进里头那床里,闷头闷脑的就睡。
身旁的男人开始的时候睡得还算四平八稳,呼吸绵长,后半夜开始便不住的翻身。
再后来,便是她半夜惊梦,迷迷糊糊之时也晓得男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把头闷的更深些,紧紧揪住被角,不叫他有借口探过来。
可再再后来,那家伙还是左拽又掀的挤了进来,然而她实在太累太困,不想搭理他,便由得他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为显示自己的对于今夜不行房的决绝,翻了个身,背对了他去睡。
但是!
她想的太简单了,山门已开,如狼似虎又是初尝滋味的男人如何会放过她这只娇嫩嫩的小白兔。
清醒过来的繁漪已经被扒了个干净,显然也是没有喊停的权力了,只能被动的承受。
门外的冬芮望着满目星光璀璨,终于明白为什么晴云和晴风看到爷的时候是那副神色了。
双手捂了捂滚烫的面颊,真是……太露骨风流了呀!
再一转首,见盛烟目色莹莹又婉转期待的样子,便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怕是来日不会省心了!
第二日起来,见着妻子眼下的乌青几乎赶上四川神兽“食铁兽”时,琰华不免有些后悔昨夜太过孟浪,然而再一到了晚上,这样的后悔就会自己跑的无影无踪。
一双清冷的眼,一到无人处时便绿莹莹的只盯着那纤秾合度的身子。
繁漪很想跟丈夫探讨一下人生,研究一下诗书,讲讲院子要怎么布置,差事如何分派,再不然下盘棋、研究研究香料什么的静静心也是极好的。
然而他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一上了床,先诚恳道歉,自我批评那什么欲太过了些,然后拽飞了她手里紧紧攥着的被子,堵了她的唇便开始卖力讨伐起来。
繁漪晃荡着身子盯着幔帐上的葡萄缠枝纹,只觉得两眼发晕,到处都是开的雾蒙蒙的葡萄花。
“……”
据说她前世在一个小古板身边躺了三年多。
莫不是认错了人??
“……”
这一日原是五日一次的大朝,奇怪的是竟无一封折子是参了姜琰华“不孝而重利”的。
只有内阁和御史台晓得,这短短一日里,那几份折子是如何进了内阁,又如何悄悄讨了回去的。
慕孤松这当爹、当岳父的自然是要好好留心着的。
这几份名单也便顺利落在了小夫妻手里。
三朝回门。
是个晴朗风清的好天色,回到了娘家自是先从内宅老夫人出开始拜见。
瞧见向来容色婉婉的繁漪脂粉难遮掩的淡淡憔悴,眼下的乌青便似画眉的黛被晕染了一般,老夫人和闵妈妈都吓了一跳。
她们都知道姜琰华回侯府是注定了会有争夺算计的,连晓得姜家内里一二的含漪也直以为是那边已经有人忍不住出手,才叫她生出这等难以应对的疲累姿态来。
可一想以她的手腕应不至于这般艰难才是。
转首,再一瞧身畔敬茶的姜琰华却是一派萧萧如风下松的清俊模样,半点不见劳累困顿之色,神色间还有掩饰不住的餍足,作为过来人的女眷们更是好一阵的目瞪口呆。
原来姜琰华竟是这样的姜琰华?!
果然了,清冷什么的都只是对着外人的。八壹中文網
人不可貌相啊!
到底是身边养大的姑娘,老夫人心疼死了,再是看重这个孙女婿也少不得眼神如刀的狠狠刮了琰华几眼。
小姑娘身子还未长开,哪有这样折腾新媳妇的!
男人耳根稍稍一红,面上依旧淡淡如水,全不见夜里的孟浪模样。
连繁漪都忍不住腹诽,好厚的脸皮来着!
敬完了茶,琰华便去前头陪男宾们说话了
老夫人又问了繁漪一些府里的事情,比如院子里除了自己带过去的都有些什么人伺候,活计排遣是否顺手得用,府里的姑嫂妯娌亲长是否和睦,管事与老仆们是否好说话、是否敬重,带过去的陪房可还安分听话。
一气儿问了许多。
繁漪除了能回答第一个问题,其他的便只能以“大约没什么问题”来应对。
老夫人傻眼:“……”精明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