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妈妈回了回神,抬手轻巧的揩去了眼角的泪花,笑着看向繁漪道:“想来世子和郡君也听到些消息了,如今各处的人做事没了规矩,太夫人做主是要打发出去好一波人的。”
“听说您这里的那位陈妈妈的手艺格外好,人也忠心,就想着能不能从您这儿把人讨了去大厨房里当差。另外再讨几个办事儿伶俐的,奴婢好去做安排了。”
伺候在一旁的晴风和晴云相视一眼。
这便是要慢慢把府里的人换成繁漪的陪嫁了!
繁漪神色依旧清淡,并无太多惊讶或者欢喜,只微微一笑道:“陈妈妈不在的时候我也提了个妈妈上来,正如您说的这样忠心的妈妈我也舍不得打发出去,这会子正愁要怎么平衡呢,这倒好,太夫人给我解决了麻烦呢!”
福妈妈抚掌道:“事事有注定不是!”
繁漪侧首同晴云道,“去喊陈妈妈过来。”微微一顿,“至于其他人,让阮妈妈去挑选吧,她对我这儿的人都熟悉着。”
福妈妈对她淡然的姿态有赞赏之意,笑盈盈应下了:“那奴婢明儿再来一趟领人。今日先带了陈妈妈去让大厨房里的人认认。也算是先给各处的人都提个醒儿。”
陈妈妈正在捣鼓晚上的菜色,乍一听还愣了一下,还想着会不会被拨去别处当差,虽也晓得主子不会亏待了自己,但自己这一辈子就喜欢做做菜什么的。
倒不想还能做了侯府厨房的管事妈妈了!
心下更是对繁漪感恩不已,心中暗暗发誓要看顾好厨房,绝不叫旁人有机会动手脚。
福妈妈笑盈盈与陈妈妈说着话,领着小丫头慢慢离开了行云馆:“回头你就得收拾东西住到偏院的家下房去了,我给你安排了,就住在我们一家子那口隔壁。新接受大厨房难免有不称手的时候,有不服管的大可来寻我说话,不过该给郡君立威的时候也不用客气……”
冬芮兴奋道:“太夫人这是要告诉满府里的人,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替五公子做事,就是这个下场了!”
晴风轻轻一击掌:“看来我们姑娘出了月子就要执掌中馈了呢!”
春苗叉腰咧嘴笑,挤得面颊上的肉团子高高耸起:“本姑娘狐假虎威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霞影纱映着翠竹窗栊下,影影绰绰。
傍晚的风细细的打在花树缤纷上,打在檐头竹风铃上,叮叮咚咚的,声音清越。
晴风看着阮妈妈领命出去,脚步稳当,心下却被竹风铃的声儿催得越发沉沉欲坠。
时辰不早了,晴云和冬芮进了屋子收拾床铺,准备好明日要穿的衣裳,齐整的平铺在木椸上。
繁漪坐在妆台前,倚着隐几,任由丈夫拿梳子沾了梳头水给她慢慢梳理着青丝,一下一下贴着头发梳下,舒服的让她忍不住发懵,就半眯着眼看着打磨如水面的铜镜里晴云频频回头瞧她。
琰华也瞧见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声在妻子耳边道:“这丫头是怎么了?”
繁漪摇了摇头,笑道:“等着吧,都憋不住了。”
将熏球悬挂在鎏金的帐勾上,里头是傍晚新采摘的鲜花,隐约可闻是荼蘼幽淡与茉莉清新,以天然之气取代熏香的沉郁,对孕妇的睡眠也是极好的。
一切收拾停当,冬芮先出去了。
晴云的脚步停了停,最后还是忍不住在繁漪身侧的软垫上半跪了下来。
繁漪等着她说话:“恩?”
晴云也不知怎么说,可一想到侯府里的人是阮妈妈亲自挑选出去的,就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毕竟自己也没有什么证据,于是,一开口就扯到了别的地方:“我是想着十公子那样被五爷送去了乡下,想是不会轻易甘心的,这算计也算走到底了,怎么也没见着他冒出来?我记着陈叔后来来回禀过,说十公子是从庄子上偷偷跑了的,怎么没见着人呢?”
繁漪瞧她没问出心里想问的,也急着催她,闭目道:“半路被姜柔身边的渺雾给劫走了,人已经送去五叔手里。”谷
晴云点了点头:“虽然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帮着五公子害咱们的,但也不好咱们下手了结她,交给五爷也好,反正以五爷一向想要太平的性子来说,也不会轻饶了他的。”
琰华睇着掌心里微微发黄的发稍,姜柔说了就是前段时间她害喜太厉害,吃的少了,营养跟不上的缘故。
索性这一个月里胃口不错,又是黑芝麻核桃羹,又是大把大把新鲜的桑葚吃下去,又是特制的乌发梳头水配合着,总算让原本大把发黄发枯的青丝慢慢恢复油墨的亮泽了。
不过想要发梢也好起来,可能还得有一段时间了。
双手自她的耳际捧起披散的青丝轻轻顺了顺:“五叔已经同太夫人禀告过了,姜元磊不敬亲长,不事学业,挑拨事端,逐出姜家,自此与云南姜氏、金陵姜家再无干系。”
繁漪怕痒,被他的指轻轻拂过,便忍不住侧了侧首,莹白的耳垂正好蹭在他户口握剑留下的薄茧上,细细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琰华原就沉溺的目光不由更深了,喉结微动,伸手轻抚着她耳后方寸肌肤。
繁漪捉住他的手,粉面微红着回头瞪了他一眼。
琰华觉得自己此刻挺像个流氓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妻子因有孕而不住丰满的胸前,直到晴云思考沉吟的声音起,才将他从意乱情迷里拽回来。
皱眉盯着那不识趣的小丫头:“……”还不走!
晴云这会子满心满眼都是阮妈妈的问题,哪里察觉得到他嫌弃的眼神。
繁漪捏了他一下,方缓缓道:“其实这个家里最能掌握分寸的也便是五叔了。瞧着他温和不争,却有杀伐决断的。”
琰华明白她的意思:“父亲他、确实不够决断。”
繁漪只是淡淡一笑:“各有各的好,大抵有情之人都是如此的吧!”旋即问道,“虽说无干系了,到底还是姜家的血脉,太夫人也不至于不管姜元磊,把人安排去哪里了?”
有情之人。
琰华不置可否,只一目温柔的凝眸于她:“姜家老祖一辈都在颍州,把他送走了,由远支的族老看管,若再生事端,便任他自生自灭。”
繁漪轻嗤道:“也好。左右那种无用之人,也再翻不起浪来。”转首看着晴云一脸纠结的样子,“有话要同我说?”
晴云挪了挪膝盖,犹豫着道:“姑娘,阮妈妈她……”
繁漪目色微动:“想说什么?”
晴云咬了咬牙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阮妈妈有点奇怪。碎喉案结束后,她同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听得我心里发毛。”
繁漪侧身倚着交椅的扶手,肩头的力道落在丈夫的臂膀上。
一手支颐,粉彩绣荷的袍袖自手腕上轻轻滑落,露出一截皓腻雪肤:“哦?她说什么了?”
晴云很认真的学着阮妈妈当时的口吻,那种意味深长的神色,“……就说等奴婢们都出嫁了,姑娘就要不习惯了。”
繁漪认同的点头道:“咱们相处最久,经历的也最多,确实是如此啊!”
晴云急地双膝都在软垫跪下了,又站了起来,复又跪下:“姑娘!我同您说认真的。那种语气就……”
繁漪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故意逗她:“我也很认真啊!口气就怎么样?”
晴云一向是稳重的,但看主子对阮妈妈出乎寻常的信任就忍不住发急,憋的脸都通红了:“那、那阮明怎会莫名其妙被人盯上?难道姑娘就没有怀疑过吗?我有几回看到,她还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正屋这里。还有以前,她与盛烟也委实太要好了些!那丫头是什么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