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公交车上。
贝伊正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低头给林泉发短信。
坐贝伊身后的穆微和鹿佳,也分别一个用手机一个用小灵通小声打着电话。
孙翩翩就是在这时噌地一下站起身的。
孙翩翩挤到中间靠门口的位置,上去就是一脚,大声呵道:“干什么呐,当我们都瞎!”
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一脚踹的惊愣住,“你?”
“你什么你,不要個脸,在人家小姑娘身后,你乱蹭什么。”
车上人很多,大伙这才听懂发生什么事儿。
而在那名男人前面,紧紧拽住把手的高中女生,此时已经脸通红哭起来:“姐姐,他都蹭好一会儿了,我躲都躲不开,他还冲我笑。”
孙翩翩又伴着大伙指指点点抨击男子的声音,上去再来一脚,都差点给自己踹摔倒,亏着人多,后面大姨扶了一把。
“我让你臭不要脸,你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专门欺负女孩子脸皮薄,老娘就让你看看,女孩子脸皮到底薄不薄。”
孙翩翩踹人实在施展不开,她又开始巴掌撇子劈头盖脸打向男子。
边打边骂:“就你这样的,回手就该甩你个大嘴巴子,你家没有女儿还是你没有母亲,你啥都没有,你家还没有亲戚是女的?这小姑娘才多大,你臭不要脸能给她留下一辈子阴影知不知道……还把前开门解开了,你咋不脱光躺在大街上。你不是兴奋吗,爱往外露嘛,我让你兴奋个够!”
男子兴不兴奋,贝伊她们不清楚,但贝伊能感觉出来翩翩异常地气愤加兴奋。
贝伊和鹿佳、穆微对视一眼,急忙站起来往前挤。
可是男子被揍成那样,站在男子身边的两位大姨也用包包噼里啪啦的打人。
“给你挠成血葫芦,让你再出来祸害人。”
“多长二两肉,这把你嘚瑟的,割掉得了。”
正好车到站,男子顾头顾不上腚的急忙跑下车,翩翩一边嚷嚷司机:“你是不是傻,开派出所去,开什么门”,一边试图要脱下鞋丢过去。
“嗳嗳?”贝伊急忙抱住翩翩的胳膊,咱可不兴脱鞋的,回头穿什么呀。
高中小姑娘抽泣着向翩翩她们表示感谢。
孙翩翩揍人揍的呼哧带喘的,懒得废话,只问她:“你在哪站下车,送你回去,别害怕。”
“已经坐过站了,就刚刚那站应该下车。”
也就是说,翩翩要是不出手打人,小姑娘也快忍到地方,现在还要反过来去对面重新坐车。
孙翩翩:“……”
——
一个连贝伊她们也叫不出名字的老小区里。
“拆二代”孙翩翩坐在花坛边低头沉默着。
鹿佳、穆微、贝伊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脑瓜顶。
穆微先开口道:
“减压了吧,你那点儿苦恼没大事儿,啊?
我男朋友这次来,根本没碰我,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他没信心买得起四环外快五环的八十八万房子。
八十八万,使用面积不足四十平方,不可能有书房,也没有我练琴的地方。
父母将来去,不一定能住下。”
可是就算是这样小的房子,穆微和她男朋友已经很努力了,仍然还是凑不出三十万。
男朋友家里一点儿指望不上,家里有个亲哥哥已经成家,还生了四个娃,哥嫂没有工作和老家父母一起种地,不怕多生丢工作就讲究个人丁兴旺。四个成串往后排队要念书,一家子种地的嚼用,不可能拿出来给她男朋友买房子。
家里那头也已经发话,告诉她男朋友往后全靠自己扑腾吧,不是念大学了嘛?念大学已经是最出息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还要人拉拔,那别人咋活。
当时听完这话,穆微心里是有点怨气的,哪有一点忙都帮不上的父母,你拿五万十万也行啊,哪有这么越穷越能生的。
但转念一想,要想找条件好的就别找她男朋友,找了就要认命,管不着人家的生活理念生多少个孩子。人家的父母给不给掏钱也不该她来讲究。
总是不能又想要这个人,又挑剔他家庭,那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咱就是说,现实又摆在那里,明年房价就可能不止88万。
鹿佳听穆微讲完后,才看向翩翩说道:“其实我也看房子去了,没和你们说而已。至于房价,虽然不像首都那么贵,看的小区位置也比较偏,但是也要27万。我的情况你们了解,不止是房子钱,还有两年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要准备出来。”
每天活在焦虑中。
稍有差错,鹿佳心想,她就过不起自己的小日子。
别人都是成家后才需要顶门立户,她是现在就要撑起来自己的小天地。
而且就算是穆微那种情况,真结婚要成立自己的小家时,再不济,双方父母也能给准备一些过日子开火钱,她没人给。
她还想象过自己找对象或是相亲时,男方父母会说些什么话。
比如,这不就是孤女吗?有岳家和没有一样,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那叔婶跟吸血鬼似的,会不会来上门闹打秋风?
所以别说找条件好的男朋友,和对方三观连消费观都不同,就算找一般较好的也会被挑剔门不当户不对。
鹿佳今天还说了一个自己的梦想:“我特想考研究生,这是从读书听说过研究生三个字开始就梦想的,但我年纪比你们大,要抓紧搞钱,必须大学毕业就尽快工作。”
鹿佳看眼贝伊:“我说完了,该你了。”
比惨大会吗?
“……”
贝伊差点未语先眼圈红:
“奥迪就算作三十万,那有天窗和没天窗的,排气量多大,带不带l的,配置高低价位不一样,三十万不一定够。
三室一厅的房子,我都没敢去问房价,只根据鹿佳看的房子价位,咱就是说也要至少六七十万吧,这就一百来万了。
我还完我妈电脑钱,算上小时候压岁、生活费和这回挣的,手里才有不到十万。
你听我给你们细掰扯,认真听好吗,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还没有算装修钱,让我抱着被子住毛坯房吗?还有那都买奥迪了,不买个车库装我心爱的倒骑驴和奥迪吗?”
穆微、鹿佳、孙翩翩齐齐看向贝伊,“咱说心里话,听完怎么不同情你。”
贝伊:“……”
听听,最憋屈的是连个分担她压力同情她的人都没有。
可这些都是真的,并且比鹿佳和穆微情况还严峻。
一百多万,两三年,最多四年就要完成。
要不然老心肝爷爷会得脑梗,老贝家顶梁柱大伯会生病,二伯工程会出事,小姨嫁不出去,妈妈没法乐颠颠的长寿。
这还谈什么恋爱,急的屁股后面要烧着,夜里做梦梦到一顿努力还是没完成,别提多恐慌和泄气。
真的,对方也就是林泉,换一个人,贝伊觉得自己都不会浪费时间看电影,而是会去各种练摊。
贝伊瞪着眼睛感叹道:“姐妹们,你们发现没有,我爱林泉爱的特别深沉。”
可最悲哀的是,林泉没发现这一点。
林泉一天天整得像嗷嗷待哺的小孩似的,瞧那样对她满肚子牢骚。却不知道她这里每过去一天,心理压力就会增加一分。
“所以你那点儿难处算个屁,咋就能消沉。”贝伊用手指头怼怼孙翩翩的方便面头发。
穆微说:“就是,非要我们扒开伤口哄你,好意思吗。”
孙翩翩在鹿佳没吐槽前就站了起来,“对,不就是挣学费给家里减轻负担吗?没大事儿,咱这叫提前感受生活的残酷,挺过去了,往后还能怕啥坎儿。什么胖了瘦了,我生来又不是哄别人的眼球。什么家里有难处很难过,那就说明钱没赚过。姐妹们,莪就五千块钱的底子,不一定能起飞。但你们都要给我起飞,黄袍加身飞起来,咱就叫作提前吃了辛苦,往后享福做人上人。”
四个女孩搂脖抱腰走出老旧的小区。
离远还能听到她们的歌声:“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就是骑,我要骑它去赶集,去挣人民币……”
——
525cuba开赛。
四个人进训练室前就是t恤牛仔裤,十分钟后再出来。
贝伊超短裙、到膝盖的袜子,披散着头发,眼睛打亮闪闪的眼影。
鹿佳两条纤细的大白腿一览无余,梳着高高的马尾,戴着大耳圈。
穆微穿着一身白色长款连衣裙,她今天的任务是串场主持。
而四人中最耀眼的要属在最前面横着走的胖姑娘。
姑娘红碎花衣裳敞开怀,里面是黑t恤,下面黑裤子,脚上小白鞋。
姑娘腋下夹着唢呐,鼻梁上卡着圆圆的黑墨镜,方便面头发已经喷了发胶定型。
男主持人的声音响彻坐满人的体育场:
“阳光灿烂挥洒五月激情。”
穆微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江涛阵阵激荡青春烈焰。”
“几十万学子即将在这一刻沸腾,这一切都源自cuba生发的无穷魅力,这一切都源自男篮健儿,呐喊追求梦想的胜利……”
候场区。
林泉穿着贝伊给买的那件ac米兰球衣,在篮球队最前面站着。
大伙开玩笑说,今天开赛你就算不上场,你也不能穿足球队服坐在篮球队的替补席上吧。
林泉正要回话,一回头就看走过来一群漂亮姑娘。
他一眼就叨上了贝伊:“我靠。”
林泉第一反应底下有没有穿那叫什么裤子来着?
话说,他只知道贝伊是啦啦队的成员,真没见过贝伊跳舞。
就连520那天集体跳兔子舞,贝伊也只是比划两下就和那个孙翩翩笑到抱在一起。
可是真见到发现,配上这身衣服这也太……
“不冷吗?”
“干嘛拽我呀,要进去跳舞了,我打头。”
林泉拧眉道:“你有没有转圈的动作,转悠起来不会露?”
说完又看眼贝伊的大长腿,看球赛还是看你们跳舞,老师怎么想的。
林泉以前出去打比赛很喜欢看啦啦队的姑娘们,说实在的,那裙子越短越好,他就乐呵呵地看。
可这回挪到女朋友身上,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松手,老师已经叫我们了。”贝伊急忙甩开林泉和小伙伴们拿着彩球挤进了入场口,“一会儿见。”
然后林泉就顾不上贝伊了,客队入场后,主队即将等主持人喊话入场。
而此时里面已经掌声雷动。
啦啦队跳舞带热了全场,再加上对面北方财经大学球员入场平均身高,连得分后卫都有190,不像h大平均身高只有188。
就在林泉皱眉胡思乱想贝伊跳舞是啥模样时,男主持人用激动的声音喊道:“有请h大篮球队队员入场。”
校歌同时响了起来。
伴着穆微讲解h大:“这是一所1941年我国最早培养外语高级人才的红色大学……”
全场情不自禁齐声演唱校歌,早已淹没了穆微的声音:
“历史的风雨洗尽铅华,你是昨夜的星辰,在延河的波光中闪烁。
纵然时光流逝,你的光芒永不消磨。
我是你昨天的记忆如歌,我是你明天的锦绣如画……”
所以林泉站在主教练后面,进来看到的就是满场挥动h大蓝色校旗,高唱校歌。
他也跟着一身西服主教练后面,对全场对四周挥了挥手。
挥手时愣是没找到贝伊在哪,只知道啦啦队的姑娘们都在对着观众席带头挥舞彩球。
而林泉刚坐下,改编后节奏更快的曹操音乐就响了起来。
啦啦队姑娘们跑回现场上来就是一个造型,人摞了起来。
摞完后跳跃着,这回林泉看到贝伊了,实在是太扎眼,在最前面咔的一下就是一个大劈叉。
林泉说实话,看的他蛋疼,好在贝伊真穿了打底裤,他看到黑色边了。
坐在林泉旁边的队员,惊讶地笑道:“我去,哥,你知道你女朋友跳起舞来这么带劲的吗。平时没少去迪吧玩?”
你是想说野吧,是的,野马一样。
去没去迪吧玩,以前还敢说贝伊贼有正事儿,哪有空这这那那的玩,现在忽然不敢说了,谁知道以前啥样?
反正此时贝伊哪还有平日里一说一笑就脸红的模样,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点儿不比迪吧领舞差。
长发甩起来,那小腰扭的……
林泉都要看笑了,温柔起来像个邻家妹妹,数钱像个小财迷,唠家常磕像个小老太太,跳舞像个要吸他血的小妖精,贝伊身上到底还有多少面是他没见过的。
曹操舞曲刚停,体育馆里四个角落的大鼓又咚咚敲了起来。
连主教练都不寻思战术了,解开西服扣子扭头看过去:“什么情况。”
更不用说对面客队队员们,h大咋这么多花样。
只看观众席忽然站起一位胖花姑娘,唢呐的嘹亮震撼出场。
姑娘边吹唢呐边从观众席往下走,一首男儿当自强送给大家。
别人吹唢呐开席,孙翩翩吹唢呐全场蹦迪。
到了场下正中间,翩翩戴着墨镜又张开手臂,等大家的欢呼声,等架子鼓前奏,等贝伊她们这些啦啦队女生跑到她身后给伴舞。
翩翩对着麦克风吼道:“你们准备好了吗?3、2、1。”
震撼心灵的唢呐声是伴着鼓点以及全场跟音乐拍手的声音中,在特意顿了一下后,再次吹了起来:“wewillwewillrockyou……”
女生们尖叫声最甚:“啊啊啊,好飒。”
观众席有好些女生跳跃着站起来鼓掌:“太帅了,我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