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季长云并未介意,只是转头看向顾悬砚。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道:“顾悬砚,我听说过你。”
顾悬砚放下手,闻言并不意外,只颔首道:“我也听说过你。”说完,他睨了一眼钟衍。“季道友行侠仗义,修为深厚,青岩中许多弟子也十分仰慕于你。”
钟衍:“……”
自己在禅院的一句话被记到现在,这人真是睚眦必报的典型。
季长云脸上并无得色,反而皱了皱眉,问:“为何要仰慕我?你已是金丹后期,将入小乘界。我现在还暂不如你,他们应该仰慕你才是。”
说完,季长云停了停,又道:“不过我也即将突破,不需多少时日或许能与你一战。”
这句话季长云说得严肃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面色却坦然无比,仿佛自己刚刚不是在约架,而是在讨论天气。
一旁的梁争急得在冰天雪地里流汗,赶紧道:“顾师弟你别生气,我师弟没有别的意思,他就喜欢约人比试——”
顾悬砚对梁争一笑,示意自己并未在意,回头望向季长云时,又敛了笑意,眉目之间多了几分清冷,语气郑重无比。
“既然如此,我便等着季兄的战贴。”
闻言,季长云终于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到了自己门派的队伍之中。梁争也赶紧跟了上去。钟衍小心打量顾悬砚,问:“你真要和他比试?”
书里你可是被他弄死了啊。
顾悬砚不答反问:“师兄觉得我与他若是真的比试,谁会赢?”
这问题与妈妈和对象同时掉水里的千古难题有异曲同工之妙,钟衍迟疑了片刻,顾悬砚见势挑眉道:“既然师兄答不出来,那看来是非比不可了。”
这话说的,钟衍立刻发挥舔/狗本质,振声道:“我自然觉得你能赢。”
顾悬砚点点头,轻笑道:“届时师弟必然全力以赴,不负师兄所托。”
……你直接说一定要打不行吗?!
*
北荒的冰原大无边际,若是普通人误闯,必定会冻死在无涯的茫茫冰原之上。就连一众修者也足足御剑行了一整天的功夫,也只行进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而魔君的宫殿在冰原最深处。
虽说此次进北荒,各个门派所带的大数都是首席弟子,但像季长云、顾悬砚这样极早进入金丹期的毕竟是少数,前行了一天,也需停下来凝神休息。加上毕竟是魔修的地界,夜里前行终归不安全,于是天色刚黑,一行人便停了下来,由长老建了共同的结界,弟子又自行分着六七个人聚在一起燃火取暖。
季长云、顾悬砚,加上梁争和钟衍,四人又坐在了一起。
没办法,前两人不管往哪一靠,那里的一堆人必然立刻鸦雀无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调整坐姿,挺直脊背,端正得仿佛在学堂听训。
四个人只得挑了个远点的地方燃起火堆。面面相觑了半晌,钟衍担起打破沉默的重任,开口道:“进来了这么久,居然一个魔修都没遇到。”
顾悬砚倒了一杯热茶让钟衍捧在手里,淡然道:“长老入北荒之前就已经传了问贴,也没有回音。或许就等着我们往里去呢。”
梁争笑着挠挠头:“这样既未拦截,也无音讯……总感觉有些瘆得慌。”
季长云将目光从远处的黑暗中收回来,重新落于火堆上。“我与师尊说过,淳秦前辈的死还有诸多疑点,但蘅云群情激奋,我是外人,不好多言。”
此言一出,钟衍心内咯噔一下。
顾悬砚却连倒水的手都未动,只是抬眼露出一点兴致,问:“哪里有疑点?”
“我与师尊前去蘅云吊唁,有幸得见淳秦前辈遗容。”季长云面色不改,“虽然行凶者极力掩饰,但我还是感觉,用剑的手法像是道修。”
顾悬砚皱眉道:“季道友觉得杀人的是道修?”
对方点头道:“还是金丹后的修为。”
……这就是属于主角的敏锐吗,钟衍赶紧打岔:“可那个魔修的骨哨怎么解释?”
季长云也皱起眉,最后道:“我也只是猜想,或许是猜错了也未可知。既然已入北荒,还是静观其变吧。”
话题到此便止住了。季长云起身道:“我去四周看看有无异动。”
待人走后不久,钟衍偷偷看了一眼顾悬砚,谁知和对方的目光撞个正着。顾悬砚轻笑一声,站起身道:“师兄,我也去查看一遍,你好好待在这,别乱跑。”
说完,顾悬砚便顺着刚才季长云的方向出了结界,很快便消失于黑夜里。
钟衍心急如焚,赶紧呼唤系统。
“他不会去杀季长云了吧?”
“滴,剧情相关,概不透露。”
钟衍:“那咱们还是像上次那样,我说你答——”
“你别说了。”系统有气无力道,“就因为和你偷用了那个bug,我后来补了一千字的检讨。现在老板已经把它列入道具了,问一个两分,有需要吗亲?”
“……你们老板是不是姓周,叫周扒皮?”
系统不敢说话,滴了一声表示赞同。钟衍只得道:“那顾悬砚现在在哪个方向总能问吧?”
系统赶紧道:“东。”
钟衍即刻起身,往东掠足而去。
钟衍实则考虑过这里人多口杂,风险极大,顾悬砚应该不会轻易下手。但往东走了还未多久,便看见了顾悬砚与季长云的身影。
季长云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我再往前看一看。”
夜色里钟衍只能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于前的是季长云,身后是顾悬砚。
钟衍落于他们身后,正想叫住两人。在他前方的顾悬砚突然拔剑出鞘,向季长云的后背直斩而去!
剑势迅猛非常,瞬息之间已近在咫尺,但季长云好似并未察觉,钟衍来不及喊,更不能眼看着顾悬砚再杀人,立刻拔剑上前,用剑横档于季长云背后,硬生生接住了顾悬砚那一剑!
两剑相抵,钟衍想象之中尖锐的剑鸣声并未出现,钟衍错愕的抬起头,眼前的剑与人都在顷刻间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于夜色之中。
整个冰原上瞬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钟衍心中警铃大作,提剑疾撤了几步,但有人从身后按住了他握剑的手,顾悬砚的声音在钟衍耳际响起,近在咫尺,语带笑意。
“师兄,别怕,只是障而已。”
被耍了!
钟衍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三个字,立刻转身,顾悬砚似乎料到了他有这一下,伸手卸了他的剑掷于冰面,钟衍还未看清顾悬砚是如何出手的,自己也已经重重砸在了冰上。
后背砸于冰床上,疼得钟衍吸了口凉气,转眼间顾悬砚便已经俯身于钟衍之上,将钟衍压在了冰面,轻笑道:“师兄以为我会杀季长云,为什么?因为他发现淳秦的死有蹊跷?”
钟衍后背又冷又疼,咬牙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顾悬砚压在钟衍身前,垂眼仔细看过钟衍的脸,语气温和。“李纭机的死,我姑且当做师兄是看到了。可后来在禅院,师兄是怎么知道我要杀淳秦的?居然能一步不离地跟着我。”
连杀了李纭机和淳秦两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己师父——这本该是顾悬砚不会为任何人道的秘密,但此刻,他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
钟衍立刻便明白了。
顾悬砚从李纭机开始就不信自己没看到他杀人,而禅院开始,顾悬砚早就看出来自己有意阻止他杀淳秦,引而不发这么久,就为了等自己露出破绽。
行,亏自己这阵子演得劳心劳累,居然被人耍了这么久。
钟衍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道:“我还知道你想杀我呢!”
顾悬砚一怔,居然低笑了出来。
那笑声低沉悦耳,因为离得太近,仿佛就在钟衍耳边。顾悬砚点头道:“刚开始的确是,不过后来我改主意了,但师兄总是不听话。”
说完,顾悬砚轻声道:“师兄想去告诉诸位长老实情吗?”
说了这么久居然是担心自己卖他,钟衍的火气直冲脑门,口不择言道:“对啊!等死吧你!”
顾悬砚闻言却不见慌乱,也未生气。仿佛早就知道钟衍会这么说,他伸手磨蹭钟衍的脖颈,温声道:“师兄忘了吗,李纭机死的时候师兄在场,淳秦死的时候师兄又与我在一起——还帮我做了伪证。”
顾悬砚眨眨眼,语气愉悦。“届时我便说人是我与师兄杀的,黄泉路上师兄再和我一起作伴。”
我去你吗的!
钟衍用力挣扎起来,一不小心又碰到了背,疼得闷哼一声。
顾悬砚皱起眉,稍微松了辖制,让他直起身。等钟衍坐起来以后,又用左手按住对方后颈,将人按在肩头,右手顺着钟衍刚才因为挣扎而散开的外袍往里探去。
微凉的手指隔着里衣一寸一寸抚着钟衍的脊背,顾悬砚语带歉意,轻声道:“师兄,刚才我下手失了分寸,是不是撞到你了?”
……这人真的有病!
钟衍和顾悬砚修为隔了整整一个出窍期,被他的压制得动弹不得,只得泄愤似的一口咬在顾悬砚肩头。这一口咬得极狠,钟衍瞬间就闻到了血腥味,但顾悬砚一声未吭,甚至还安抚似的拍了拍钟衍后颈。
钟衍松开嘴还想再来一口,一个声音突然从右边传了过来。
“秦、秦师弟,你和顾师弟在干什么?!”
两人回过头,梁争一脸震惊的站在不远处。
无人之际,夜黑风高,衣衫不整。
见两个人看向自己,梁争突然满脸通红,吱吱呜呜道:“你们好久没回去,我和季师弟有些担心,便出来找一找——对不住!”
…你在瞎脑补什么我在跟他拼命啊!!
然而钟衍还没来得及解释,季长云不知从何处掠足而来。落地看到两人,季长云一怔,随即立刻侧过身转开了头,片刻后又抬剑挡住了梁争的眼睛,沉声道:“非礼勿视。”
…………
……你……们……听……我……解……释……
白天有点忙,以后可能固定八~九点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