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栾终于褪去了刚才和善的皮囊,右手一伸,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刀。他傲睨着阶下的顾悬砚:“蚍蜉撼树。”
顾悬砚却不再答话,提剑掠足,直刺仓栾。
顾悬砚出剑极快,剑气凝成一股寒霜,长啸着奔向仓栾,仓栾同样扬刀一斩,刀气与剑气相撞,在空中猛然爆开。爆裂声中,顾悬砚飞身而起,转眼间已经到了仓栾眼前,又出了第二剑,直刺仓栾眉心。
饶是活了千百年的仓栾,也为剑中极重的杀意皱起了眉。
道修自诩正道,讲求顺天地,养万物,而得飞升,仓栾向来对此嗤之以鼻——什么名门正派,不也有李淳之流的人吗?但仓栾和不少道修交过手,却从未在他们身上感受到如此浓烈的杀伐之气。
不适合修道,更适合入魔。
仓栾惋惜的叹了口气,运转起周身的修为,在身边以灵力筑起一道屏障,随后提足一刀挥向顾悬砚胸口!
这一刀带着扑面而来的杀气,顾悬砚立刻旋身避过,胸口却依旧被余威破开了皮肉,瞬间鲜血淋漓。他却不去看伤口,转腕又挥出一剑!
转眼间,两人已经数次交手。
顾悬砚的每一剑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裹挟着巨大的修为而来,却又如江涛拍岸毫不停歇。仓栾皱起眉,一时居然有些接不住,终于在又见一剑而来时后退了一步,收刀一掌拍向顾悬砚!
这一掌并未近顾悬砚的身,整殿都充斥着排山倒海而来的威压。钟衍浑身修为被压制,灵力还未恢复,在这样的威压之下只觉得仿佛骨肉俱碎,痛得嘴角都溢出了血。
顾悬砚胸口的伤也鲜血如注,浸透了衣衫。他脸色已经发白,眼睛却亮若星辰,在威压之下不闪不避,剑势磅礴而出,居然生生破开了仓栾周围的屏障!仓栾立刻运刀而抵,却慢了一息。
就在这一息之间,顾悬砚的剑已经横于仓栾颈间。
顾悬砚几乎已浑身是血,手中的剑却纹丝不动,仓栾没想到对方居然真能靠一息之差胜过自己,面色阴晴不定。
此时,钟衍忍着痛赶紧喊道:“等一下!”
这下,两个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顾悬砚剑势一顿,居然真的停了手。仓栾见状露出一点笑意,看着钟衍道:“这位修者真是心慈手软——可惜生死关头,妇人之仁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钟衍赶紧问系统:“这次杀仓栾算是为了保命吧?”
曾经因为三十分被念了一天一夜,系统已经对他的抠搜习以为常:“对,特殊情况,不扣分。”
得嘞,钟衍立刻抬头看着顾悬砚,语气诚恳道:“动手吧。”
仓栾:“…………”
仓栾低笑一声,并不慌乱,望着顾悬砚悠悠道:“你今日杀了我,你的道侣可活不长了。”
顾悬砚面色一冷,剑往上逼了几分,沉声道:“什么意思?”
仓栾语气不紧不慢,如同看不见横在自己颈上的长剑:“刚才我给他喝了一点我的血——喝了我的血,就和我立了血誓,我死了,他也会死的。”
钟衍一愣,才想起刚才自己被灌下的那一点血腥味。顾悬砚面色寒如冰雪,转头去看钟衍。就这半息的时间,殿内突然地动山摇起来,玉石明珠纷纷掉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变故横生,仓栾突然挥手而起,一掌拍向顾悬砚。顾悬砚拉着钟衍迅速后退了两步,再抬眼,仓栾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悬砚却不再去追,抓过钟衍,避开不断往下落的梁柱明珠,往门外冲去。刚一出门,无数魔修咆哮着冲了上来。
刚才顾悬砚与仓栾对战,已经耗费了几乎全部修为,又要躲避不断下落的碎石,此时也显得吃力起来。刀光剑影中,顾悬砚咬牙挥剑逼退眼前的一批,拉着钟衍掠足往殿外冲去。
出了殿门,两人才发现地动山摇的不止是宫殿,整个冰原都震颤起来,厚厚的冰层居然已经龟裂,裂缝不断扩大,蜿蜒着伸向远方。转瞬之间,无数冰块陷落,冰原之上居然出现了大量的豁大裂口。
两人都受了伤,又要御敌,已经无法御剑,还要不断提防脚下的地面陷落。转眼之间已被身后的魔修追上。钟衍只得拼命敲系统:“还有挂吗?!”
“有哦亲。”
系统话音刚落,脚下的冰原突然也裂开来,顷刻间形成一道巨大的天堑。两人躲闪不及,一脚踏空!
情急之下,钟衍之来得及一把将顾悬砚按在身前,以挡住他胸前的伤口,心中默念:“自古跳山不会死,落崖出奇遇。我信了,别骗我!”
转瞬之间,两人便极速坠入了冰原裂成的深谷之中。
追击的魔修见状停在了裂口边,一时不知该进该退。过了片刻,仓栾现身于上空。
他周身都是尘土,看起来有些狼狈。剧烈的咳嗽后,才哑声道:“不必追了。”
“死了就死了,如果两人都侥幸没死……”仓栾冷笑一声,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就该顾悬砚来求我了。”
*
钟衍醒过来时,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他勉力睁开眼。太阳似乎落山不久,暮色四合。钟衍直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河边。大概是在冰原的下方,河里还有碎冰不断顺着水流飘下来,自己身下是潮湿的泥土,身上盖着一件外袍。
顾悬砚在他旁边凝神调息,听到他的动静立刻睁开了眼,声音低哑:“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见到顾悬砚,钟衍居然松了口气。此时才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疼。低头看去,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顾悬砚轻声道:“冰川之下是条河,水流窜急,我们被冲到了这里。”
钟衍恍然,自己身上的伤大概就是在河流中磕碰刮蹭的。虽然刺痛,但也只是皮肉伤,他没再去管,反而看向顾悬砚,问:“你没事吧。”
顾悬砚低笑道:“多亏坠渊时师兄护住我,没受什么伤,之前的伤也没大碍。”说完,顾悬砚顿了顿。
“加上白猿那次,师兄是第二次救我了。”
是啊,花了我二十分了。钟衍叹了口气,问:“这是哪里?”
“不知道。以前我从未听人说过北荒冰原之下是大河,更从没见过关于河流下游的记载。”顾悬砚说完,看了看天色。“还是先往前看一看有没有能过夜的地方吧。”
语毕,顾悬砚起身去扶钟衍。
钟衍想了想,原书里也没有这个剧情,看来又触发了隐藏线。他和顾悬砚慢慢往前走,边苦中作乐道:“连你都不知道,看来此行凶多吉少——恭喜你啊,不用费心思想怎么杀我灭口了。”
顾悬砚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一下,温言道:“师兄说得对。”
说完,他松开了钟衍,独自径直往前走去。钟衍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赶紧跟了上去,才发现顾悬砚眼里并无笑意,却有一点愠色。
钟衍边走边看顾悬砚,迟疑道:“你生气了?”
顾悬砚目视前方,道:“没有。”
……没有就没有,发什么火呢。
钟衍一时忧心忡忡,和系统道:“顾悬砚脾气越来越怪了,连以前温润君子那套都不装了,我怎么觉得他可能要在黑化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吐槽归吐槽,人是自己惹生气的,还得自己来哄。钟衍拽了拽顾悬砚的衣袖,胡言乱语道:“好好好,我错了。我知道你已经不想杀我了,还特别喜欢我。”
谁知顾悬砚闻言,连勉强挂着的那抹假模假样的笑也没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低声喝道:“没有!”
“……”
和反派交流实在劳神,跟玩扫雷似的,永远不知道哪一句会惹恼对方。钟衍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索性闭嘴,心累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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