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峡谷低地行军而过,天色渐黑。前方是步兵,打起了火把,叶辰良和无名骑马走在队伍中间,整个军队只有行走踏步和马蹄声。叶辰良紧闭着双唇,神色沉重,而一旁的无名也一收往日的慵懒,坐在马背上直挺挺得看着前方。两个时辰后叶辰良下令休整,因为连续赶路体力肯定会吃不消。但休整时也必须是一部分一部分轮着休息,以防被袭。无名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水囊,喝了口又递给了叶辰良。“可有把握?”
无名问着叶辰良,看着前方漆黑一片,想着在军营等待归信的君安,脸色才稍稍平柔了些。“怎能拿十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一定要一举拿下。”
叶辰良紧捏着羊皮水囊,指关节咯咯作响。“切忌冲动。”
无名重重的捏了下叶辰良的肩膀,叶辰良才放松了下来,感激得看了眼无名,稍后就下令启程。而等在军营的君安和合欢却是一夜无眠,两个人坐在灯前。先前合欢劝了好久,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最后也就放弃了说劝,干脆陪着她一起坐着等候消息。灯芯慢慢变黑便短,帐外的天都开始蒙蒙亮了,君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走到帐外。没有了往日的口号声,有的只是一片寂静,大军已走,驻守在这儿的士兵不多,所以整个营地如同荒废了一般。本该拔营一起前进,但是陈国军队就在三十里地外,所以他们选择驻守原地。“小姐,早起晨凉,加件衣服吧。”
君安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叶辰良的营帐,坐在原本他坐过的桌案上,上面放满了文案,君安随手翻看。有地图,有线报,有兵书。忽然几封书信从兵书里掉了出来。合欢上前捡起递给君安。缓缓展开,这书信上的字君安见过,就是那日叶辰良的师妹清风递来的消息,君安将那几封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手指越捏越紧,到最后信的边角已被君安弄破,看完后君安将那信又按原样放了回去。起身踉跄的走出了营帐,跟在身后的合欢一看君安的神色就知道信里有事,可她不便多问。“小姐,没事吧?”
君安回来后就躺在了床上,本就一夜没睡,再加上看了那叶辰良同清风的书信,从没觉得如此累过,可一想到现在自己才是叶辰良的妻,那颗波澜起伏的心才稍稍平静些,听不清合欢在说些什么,只是一直有人在叫自己,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君安一直被梦魇所扰,这一觉睡得是浑身出汗,合欢在一旁一直给君安擦着汗,而前方大军在晌午来了消息说双方已开战,我军稍显优势。合欢本想着把这件事告诉君安,可见君安紧皱眉头,迟迟不肯醒来就此作罢。待到黄昏时,君安才睁开了眼。“醒了?”
合欢一看床上有动静,立马跑了过去,扶起君安。“前方可有消息?”
君安一抹额上的汗,这一感觉睡了好几年,怎么也醒不过来,梦里反复出现的都是国君寿宴那晚,自己在墨池畔同叶辰良偶遇的场景,可梦里的叶辰良怎么也看不清,上前去抓,却又是一个扑空。“晌午来报时说是已经开战,想着如今应该已经结束了。”
“结果呢?”
合欢刚要开口说还不知道,就有人掀开帘子走了急急走了进来。来人是君安那日派去召回突袭军队的影子,君安一见他,立即坐直了身子,“说!”
“回小姐,从凤栖崖过的军队死伤不多,那晚属下及时赶到,率领他们同伏击的陈国军队抗衡,最后陈国军队覆没,还俘虏士兵三百余人,其余人等不是逃散就是被杀。”
君安这才松了口气,“好,可有前方消息?”
“属下回来时刚好有士兵来报,说大捷!”
合欢搂着君安这才笑了出来,“小姐,没事了,我军大捷。”
而那影子似乎还有话说,君安一看立即瞪着他。“可叶公子独自率领三百骑兵进入敌营,似乎是为了营救一个人。”
“他现在人呐?”
君安拔高了声音,双手紧紧捏住合欢的手背,“说啊!”
本以为大捷不久就可以凯旋,可他现在却只身闯入敌营,为了救一个人?如果没错的话,定是救那清风无疑。影子低头抱拳,“属下不知!”
君安一下子瘫坐在了床上,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就想要下床穿鞋出去,硬是被合欢拦了下来。“小姐!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怎么冷静!”
君安大吼着,影子已退出了帐外,“三百个骑兵,可对方是整个军营啊!”
顾不上散乱的头发,君安甚至来不及披上衣服,直直的甩开合欢冲出了营帐,没看稳脚下的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打在了黄土上。君安无力得捶着地,合欢跟出来立即上前去扶君安,一身素裙已经被黄土染了遍,君安的脸上毫无神采,怔怔的看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双靴子,站在君安面前。君安缓缓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无名一脸疲惫的站在他面前。无名见君安如此,直接打横抱起君安走近帐去。“二师兄。”
把君安放在床榻上后,君安拉着无名的衣服说道,“辰良呢?”
无名没有说话,只是让合欢先替君安换身衣服,自己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才缓缓开口,“他带着三百骑兵去了敌营。”
“我知道,他现在人呢?为什么就你一人回来了?”
“大军还在途中,此次我方大胜。就在结束时叶辰良忽然发了疯一样要去救一个人。”
“是清风。”
君安失了神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口中吐出这三个字,无名不说话代表了默认。“君安,你还不明白?”
“她是辰良的师妹,是辰良安排在陈国军营里的人。”
君安毫无生气的替叶辰良辩白着,“他去救她理所当然。”
“为什么你总是醒不过来!”
无名怒喝,猛地转身,吓得合欢替君安系绳结的手一抖,三个人都愣在了那儿。“醒?”
君安冷笑开口,“我现在只想他平安归来。”
“蠢。”
无名紧紧的攥着拳头留下这么个字,看着君安却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走出了营帐。“小姐。”
“去外头守着,一有消息立马回禀我。”
君安的口气很冷,让合欢不禁一颤,悻悻的退了出去。待合欢走出营帐时,君安才慢慢掀起了自己的裙摆,膝盖上渗着血丝,手掌也已经破了皮,身上传来的痛全然及不上心里的痛。那信中思念关怀的话语怎么能让君安视而不见?如今叶辰良不顾自身安危冲进敌营为的就是救清风。这又让自己作何感想?君安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床上,用水给自己清洗了下伤口等着外面的消息。天色渐黑,军营里已经陆续有队伍回来,外面充满了欢呼声,喝彩声,好不热闹。一直闹到半夜,今日的君安没有进食,只是喝了点水,听着外面的喧嚣和光亮,愈发焦躁,为何还没有他的消息?“小姐!”
合欢忽然冲进营帐,“叶公子回来了!”
君安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套上鞋就冲了出去,之间前方一群人围在一起开成一条道,直直通向叶辰良的营帐,自己正要过去忽然被人拉住。“放开我。”
是无名,君安头也不回的说道。“别进去。”
无名几乎是在祈求,“君安,别进去。”
君安却硬生生得掰开了那扣在自己手腕上手指,一根一根,冷冷的看着无名,最后转身进了营帐,没有人敢拦着她,进进出出的都是军医,先前的呐喊欢呼都不见了,只有沉默。一路上都是血迹,君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掀开帘子只见里面都是人,不停的端着水进来又出去,纱布都是血染成的红。君安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看到叶辰良穿着盔甲坐在床边,手里紧握着的手都是血,连战袍都来不及脱下,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大碍。“辰良。”
君安轻轻唤了声,想上前却被军医拦了下来。“裴小姐,还是让吾等先替这位姑娘诊治吧,她伤的不轻。”
叶辰良看了眼君安,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辰良。”
君安又唤了一声,那军医还想上前劝阻,“滚开!”
君安大喝,吓得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君安上前看着床上的人,她就是清风?惨白的脸倒是更惹得旁人怜爱,“就是她?”
君安轻蔑的一笑,“不顾自己冲进敌营为的就是她?”
“君安,别胡闹,先让军医上来。”
叶辰良压低着声音说道。“到底是谁胡闹!”
君安还想上前,却被叶辰良一记眼神扫过。“这事稍后再说,军医!”
叶辰良一喝,那老军医颤颤巍巍的上来。“裴小姐还请让让,这位姑娘让箭射中了小腹,还让老奴先替她拔箭。”
“让。”
叶辰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君安的心是彻底凉了,他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过,眼睛也没有从清风身上移开,自己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