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放软了语气。
江小朋友从小缺乏母爱,她扮演一下妈妈也不是不可以的。
“你有。”江远汀的目光沉沉。
舒盏:“……”不讲道理。
“我要是不要你,怎么会因为你一个电话跑过来?你在浪费我美好的假期知道吗?”
“你让我等了好久。”他咬咬唇,似乎还委屈上了。
舒盏:“……那是客观原因,我不能瞬移,耽误了十几分钟而已。”
“三年啊……”他的声音沙哑,低下头,到她脖颈处轻轻蹭了蹭,“还有一年多,我好害怕……等着等着,等不到你了怎么办?”
他的手浸了汗,每一下呼吸都似是点着火。他的靠近让舒盏颤得厉害,却又偏偏伸手禁锢住她,拦截她的下一步动作。
舒盏根本不敢有大动作,他身上有伤,碰着了怎么办?可她的退让,造就了少年的得寸进尺。
就快要说出来了吧。
江远汀不知自己是清醒还是昏沉,却只想这样、这样的放纵一次——
“我喜欢你。”
他舔舔唇,一只手从她腰后绕过去,靠着她,轻轻地蹭,“我好喜欢舒舒。”
“好喜欢。”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开花了。
他看着她,声音轻柔到前所未有,少女柔软的唇近在咫尺,柔和的唇色如同淬了蜜,透着甜味。芳香触手可及,只要近些,再近些……
仅仅一碰,刚刚触及,身下的少女似乎猛地醒悟过来,手上加了劲,抽出身来,沉着脸:“江远汀,温度计。”
其实江远汀根本就没用多少力气,能顺利制服住她,不过是因为她舍不得用力。因而舒盏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中挣脱,翻身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美好太快,江远汀怅然若失,只有乖乖地把温度计给了她,“舒舒……”
此刻舒盏的脸红得快要滴血,哪里敢看他一眼,匆忙别过头,语速飞快:“不行,都过十分钟了,你重新量。”
“疼,”他靠着沙发,“你帮我。”
舒盏丢了个抱枕过去。
还知道疼?刚才怎么不叫疼?故意成分实在太明显了!
江远汀伸手去接,把抱枕搁在一边,灼灼地看着她。
“江远汀,”舒盏下意识伸手挡住半边脸,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口吻平静,“你烧糊涂了。”
“我没有。”
“那你在装?”
“我好难受……”他垂着眼睫,“你刚刚压着我伤口了,疼。”
舒盏:“……”
无法交流。
她一手撑着墙,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江远汀,我希望你清醒一点——”
“为什么?”少年抬头,几分委屈几分脆弱,“你想谈恋爱就向全校征对象,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向你表白,跟你一起吃饭,送你回家,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是我?”
“你明明说过你只会跟成绩比你好的人在一起——”
“但不是现在。”舒盏接了他的话。
为什么?
她可以对任何一个人开玩笑,但对江远汀不可以——
他与旁人是不同的。
舒盏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关系,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只怕他们会因此产生隔阂。
她知道江远汀这人的性格,他不喜欢往外面说,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爆发。隐忍,却又偏执,只认定自己认定的理。
所以她不敢,更不愿去试探江远汀。难道她心里还不清楚吗?只要她走到江远汀面前问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可她做得出来?
她害怕失去。
所有人都可以,他不行。
“江远汀,”舒盏拿着温度计,忍不住说道,“不要闹了,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你不要再折腾自己了。”
她不想……再面对这个问题了。
保持这个关系不好吗?
有这样的距离不好吗?
“那你答应我,”江远汀避开她的话,“高考前不谈恋爱。”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紧紧地抓着衣服角,在手指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不谈,”舒盏点头,“我不打算谈恋爱,这次是冲动,对不起,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这是你说的,不论是跟谁——”他补充,眼神灼热,似是要将她的模样镌刻在心上,“你要等我。”
舒盏回避了后面一句,接了话,“不论跟谁都不谈。好了,现在可以量体温了吗?我宝贵的假期所剩无几了。”
他的心情这才好了些,配合地接过她手中的温度计,然后一直看着她。
舒盏转过头,心知只要转去一定会跟他的视线对上,因此她只敢低头看手机。
手机是前天晚上舒母放在她抽屉里的,包装刚拆,跟她原来的是一个牌子,不过是新款。
唇上似乎有刚刚的触感,他炙热汹涌的目光,像是海浪呼啸而下,遮去所有缝隙,叫她无处可躲。
江远汀向她表白了……
只怕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她心乱如麻,根本不敢迎上他的目光,生怕会因为这目光而心软。
当向来固执又高傲的江远汀卸下一身防备,哪怕是借着生病的由头在她这服软时——她怎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没烧坏脑袋也没喝醉,一个人怎么会转变成这样呢?
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放纵自己的内心,任其发展下去罢了。
她为何迟迟不敢向前一步?因为太熟、太熟了。一旦这种关系变得不再单纯……舒盏不敢想象等待她的该是什么。
手机里是郑芷的聊天窗口。一会儿说到前两天班上某某某又怎么怎么样,一会儿提到江远汀和章子文,发了一大堆[/抱拳]以表敬佩。
郑芷:以后江远汀就是我江哥了,nb![/抱拳]他不会等下真去扫一个星期教学楼吧?
被谈论的对象就乖巧地坐在她旁边。舒盏根本不想抬头看一眼,回:不知道。
郑芷:江哥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太man了,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他吗舒舒~~
舒盏:安静,以后江远汀在我的聊天窗口是禁词。:)
郑芷:我没说江远汀,我指的是江哥[/笑哭]
舒盏:姓江的都不行!!
对,姓江的很讨厌!
浪费她宝贵的假期还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情!!
郑芷回了个[真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包,又开始说别的事情。
舒盏还没来得及看,江远汀已经把温度计递给她。蹭了他身上的温度,便连温度计也是烫的。
她仔细地辨认数值,待看清楚之后吓了一跳,怎么这么高?
当事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意识,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生怕自己一挪开视线,她就会离开这里一样。
这下舒盏也顾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沉着脸问他:“你睡了一觉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江远汀不说话,看表情却很无辜,像个做错了事的小朋友。
“走吧,”舒盏叹气,“我们去医院。”
他没动,看上去不太想走。舒盏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内心挣扎了一下,终究是拉起了他的手腕。
这一下,便连周围的氛围都宛如冰雪消融。
江远汀垂着眉,保持着被她拉着的姿势,没有挪动手。
如果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怎么有理由骗她过来、哄她心软呢?
他成功了。
两人去的是附近的区医院。
想想这段日子,江远汀也挺多灾多难,都不知道进了几次医院了,大伤小伤无数。
液室里,两个小孩子又哭又闹,哭声穿透走廊,老人闭目养神,大人百无聊赖地低头玩着手机,时不时看看瓶内液体的余留。
区医院规模很小,人也不多,就这么不到十个人,也占了大半的位置。
墙头挂着小电视,里面是不知哪里的新闻在回播。小孩子哭闹了一阵子之后停下来,护士边哄边把台调到少儿频道,放动画片给他看,这才让大家的耳朵得到了解放。
两人坐下来,舒盏便坐在江远汀旁边,登录了考试网app看卷子。
这段时间生活跟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经历了这些事后,她终于可以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面对她的卷子了。
闹也闹过了,还把江远汀闹到进医院了,她也不想再这样下去。
什么都没有学习重要。
江远汀倒是一直没有反应,舒盏偶然抬头,发现他靠着椅子睡着了。
输液的那只手袖口向上翻折,露出一截手腕。来的时候舒盏就是这样拉着他的,现在才发现,那节手腕是带了伤的。
难怪江远汀一路显得很沉默,皱着眉头……难道是疼?
舒盏忽然内疚了。
一瓶点滴见了底,她唤来护士,示意她动作小一点。
护士看着还挺年轻,不知道是不是实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半晌还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自己是单身狗被他们虐了一样。
舒盏唯有忽略这些奇奇怪怪的表情,等护士弄完,继续看卷子去了。
她的解读确实没有错,护士离开以后就去找姐妹聊天:“看到输液室那对小情侣了吗?没想到节假日在这值班都能遇见赏心悦目的人,我还以为必须要跟小孩子待一天……那多可怕。”
旁边的姐妹附和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