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老师说了她几句丢分的地方,她已经听不太清,胡乱地“嗯”着,匆忙地回了班,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分数算总分。
又去算江远汀的分。
结果出来,她又去借了计算器再算一遍,毫无例外的,她没有算错——
江远汀的总分比她高二点五分。
二点五啊——
她闷闷地把计算器还给了同学,回头去看江远汀的脸。对方依然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一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样子。
有时候她在想,要是她也能像江远汀一样多好啊——
对成绩的在意不深,却次次都能考得好,也很少有外界带来的压力。这样的话,就会减少很多烦恼和感伤吧?
班主任的语文课在下午,最后两节连堂。
早在早晨消息就传飞了,英语分数出来了,总分也出来了,排名出来了……于是每个课间办公室都人满为患。
毕竟,比起去手机app上花钱买vip看排名,还是直接去办公室来得方便。
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时候如此期待这两节语文课的到来。
果真,班主任拿着一张成绩表进来。
教室门口两侧的墙壁贴满了各式纸张,每一次考试的排名都完整地贴在上面,标有各科细分、班级排名、年级排名、与上次相比的进退步情况,林林总总罗列了一大堆数据出来。
早在上课之前,舒盏早就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了自己的排名。
班主任已经报了出来——
“第一名,江远汀,六百四十七分。第二名,舒盏,六百四十四点五分,第三名,黄佳妮……”
舒盏略有哭笑不得。
离第一名真的只差一点点啊。
这个学期只剩下最后一次期末考试,她居然都没有考过一次第一名,说来也是心酸。
上个学期次次第一的成绩,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她转念又想,转来的黄佳妮似乎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其实她并不差的。
班主任陆陆续续地报排名,后面的,舒盏没有再关注过。她素来只看比自己高,以前是没有,因此一心关注自己——以及江远汀。
紧接着班主任又例行说了一大堆说教的话。
这回,他把班上前十名一个一个拎出来,当着全班的面进行成绩分析。第一个说的就是江远汀——“你知道你的文综是前十名里面最差的吗?如果没有数学英语,你马上就会掉出前十名。”
又点名了舒盏的数学。说既然是前三名,那应该每一门都保持在前五名以上,舒盏这个第七名的数学也拖了很大的后腿。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话,舒盏听了无数遍,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弱势,没有多说什么。
班主任的声音偏低沉,一长串话说下来没有任何语调起伏,舒盏听着他长篇大论,没忍住又犯了困。
周围同学很多都没有在听,小声讨论的,直接做其他作业的,总之非常的不给面子。
这样的场面,班主任习以为常。他讲着他的话,丝毫不因为这死寂的局面而停下,一直论到了下课才肯放过他们。
宁见薇拉了拉舒盏的袖子,“盏盏,你看一下这道题?”
她推过来一张历史卷子。
舒盏瞥了一眼,她的脸色不太好,班主任报前十名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听见宁见薇的名字……舒盏忽然明白了什么,换上温和的笑容,给她讲题。
其实排名的起伏,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这回郑芷没进年级前二十,很可惜,吃饭的时候她拉着舒盏说了好些话,什么“待我学成归来,一定要脚踩xxx头顶xxx手擒xxx我自己当第一”。
舒盏便跟着笑笑,照例打趣了她几句。
晚上的历史晚自习,最后半个小时讲卷子,历史老师例行考后发一场火,“这道题的准确率——你们真是把学过的东西全还给我了!今天凌晨上映了一部关于二战的记录片,我建议你们周末有空去看看……”
正是凌晨舒盏和江远汀看的那一部。
他又点江远汀起来回答,让他来讲这道题。
因为刚好看过,江远汀很顺利地说出了这段历史,历史老师多看了他一眼,神色有点不明。
舒盏心不在焉地想,今天江远汀好像发了一天呆啊……
再晚一点,就放学了。
舒盏收东西慢了些,江远汀坐在座位上,等她一走,就跟着一块往外走。
这时候已经放学十分钟,教室里去了大半人。
夜色已深,下过雨,连夜幕都浮着薄雾。学校在郊区,远离市中心与工业区,大片大片无污染的天空低垂,看得见朝霞与黄昏,到夜里,似乎伸手便能将星辰笼在手心。
两人就这样走着。
江远汀忽然道:“你妈妈会说什么吗?”
舒盏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在提成绩,点点头,“先把你夸一通,再把我损一顿,然后明天早上我就要找你打一架了。”
“……”听她语调轻快,心中酝酿的无数安慰话似乎都已失去了说出的价值,江远汀冷淡地说道,“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把你背回家有多不容易吗?”
舒盏:“……”
“你快把我勒死了,”他语调平静,“还流口水。”
舒盏:“……江远汀!”
她那时候又睡得不是很熟,模模糊糊感觉到他在走路,又怎么会流口水!
她踮脚要去敲他,见他轻轻地笑了下,反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看,从哪里去找第二个像我这样耐心又优秀的人。”
……更想打他了。
周围一身轻咳吸引了舒盏的注意。
历史老师拎着公文包,睨着两人,“你们当学校不存在?”
舒盏几乎是下意识地站直,江远汀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手懒洋洋地揣在口袋里。
也是,他从来没有把校规放在眼里过。
他又道,“舒盏这次考得不错,前两次真不知道你怎么考的,学的东西都还给我了?还有江远汀,你的历史——文综三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下历史考得最差,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江远汀道:“可能跟出题老师不在一个频道。”
这个理由真叫历史老师无法反驳。
他哼了声,问江远汀,“你是不是看过那部记录片?”
“怎么?”江远汀没有直接回答。
历史老师报了个地址。
正是那个购物广场。
“你们昨晚在那里?两点半?”
这一下,江远汀和舒盏几乎同时别开了视线。
这个反应落入历史老师眼里,就是坐实了罪名了:“还真是你们啊!昨晚我跟我哥和嫂子去看那部记录片的首映,看你们两个很眼熟。”
不过当时舒盏和江远汀来得很晚,电影院黑了,历史老师又走得早,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学校的老师普遍都住在这一带,整个区最大的购物广场就那一个,放夜场的估计也就那家大电影院,不去那儿看去哪里。
舒盏惊讶:“老师,买了票的那第三个座位是你?”
历史老师:“怎么?”
“你们三个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买隔得那么远的票?”她好奇。
三个座位都在他们上面,舒盏买电影票习惯买第六七排,坐正中间。
历史老师:“……为什么不行?”
让他一个老婆在外地出差的人跟哥嫂坐一块看他们秀恩爱?别吧。
结果转头又看见自己的学生在秀恩爱:)
他觉得这老师真是没法当。
“一个人寂寞吧。”江远汀不置可否地嗤了一声。
“别以为我昨天瞎了,”历史老师瞪他,“偷偷谈恋爱是吧?明天我就让老张把你们家长叫过来。”
江远汀比了个手势,“请。”
倒是默认了历史老师的话。
舒盏很想否认,但事情太暧昧,就算她解释历史老师也不会信。正常的男女三更半夜跑出来看电影?
况且她也很害怕。昨天的事情是瞒着家里人的,如果历史老师说出去,那她就完了。
历史老师到底也只是开开玩笑,说了几句之后就道,“你们注意点分寸,江远汀,你跟舒盏谈恋爱,怎么不学学人家历史考八十八?真是白浪费了资源。”
这种事情他不太在意,两个学生平时都安分得很,在学校还真看不出来两人有什么关系,一般人见了还以为他们是仇人。
毕竟,连上课都能互相怼起来。
江远汀颔首:“以后会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门口。
历史老师跟他们走的不是一个方向,没再多说,转身就走了,不忘叮嘱江远汀以后他上课就是重点回答问题对象。
舒盏的心情很复杂。
方才历史老师走的时候,看他们二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下是洗都洗不清。
“不走?”江远汀看她。
舒盏小声地说:“你怎么不解释一下……就挣扎一下……”
“高考之前不谈恋爱,是吗?”江远汀挑挑眉,“跟他解释不清,我们心里有数就好,我知道。”
反正总会被他追到的。
舒盏:“……”
面对他的理直气壮,她实在是想不到可以反驳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