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着冷风露天写作业还真的挺无聊的。
舒盏写了一会儿就有了困意,连连打了几个呵欠,眼睛就有点红了。
前面的同学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丢下手中作业打游戏去了。
舒盏托着腮。感觉到一丝的无聊。
她把试卷盖上,翻开了一本地图册。
相较于课堂上普遍用的地图册,这本是专题讲解,更为全面具体,是作为旅游手册用的。她逛书店的时候觉得有意思,才买了下来。
翻了一会儿,舒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其他地方所吸引,总想往其他页瞥,看着看着就回不来了。
等江远汀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捧着铅笔勾勾画画的场面。
翻到的是青海省。
尤其是青藏交界处的地方,“可可西里”被打了一个大圈。
他问:“你在看什么?”
“你觉得像可可西里、三江源这种自然保护区会开放吗?”
她抬起头,风吹着前额的碎发。
“不知道。”江远汀道,“可可西里这种无人区很危险,进去了没有信号,一般游客不能过去吧。”
那真有点扫兴。
舒盏便兴致恹恹,去看别的地方了。
江远汀的嘴角略抽:“你不是在写雅鲁藏布江谷地那道题?”
舒盏:“哦,是吗。”
他就不再说话了,在她的身边坐下来,把历史卷子摊开,“有空吗?讲一下?”
是道大题,还挺有难度的,考出来难倒了一片人。材料是文言文,不算拗口,翻译一下能看懂,但要跟着题答到点就有点难想了。
舒盏合上书,接过他手中的卷子。
中午本是要跟他们一块去吃饭的。
舒母恰好在这边,约了舒盏过去,舒盏便拒绝了其他女生的邀请。
她提出让她捎上江远汀。
……这算什么。
于是中午,三个人共同坐在了西餐厅。
舒盏很是乖巧地低头切着牛排,没有参与这场对话。
舒母化了淡妆,坐姿优雅气质宜人,哪怕是在学校,她也是经常被学生们当作视觉食粮的。
若不去看在家里的那副样子,外面的舒母形象很是完美。
包括在江远汀面前。
她正随意地跟江远汀提起学习上的事情,一面问他高三的感觉怎么样,又问了舒盏。
江远汀一一作答了。
舒母本就是老师,在这种情况下的一问一答,颇有几分跟家长谈话的意味。舒盏却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成了江远汀是家长、她是那个被管着的学生?
她想瞪江远汀。
不久,盘中见了底,眼见距离去运动场的时间近了,两人还没有聊完,舒盏主动提出去买奶茶,离开这诡异的饭桌。
舒母当然同意,江远汀本想跟着一起走的,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眸子,就不动了。
待舒盏一走,舒母便开门见山了:“国庆节那天你跟小盏出去了?我记得是十月六号吧。”
她依然是亲切的语气,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无端的却有几分严肃。
江远汀犹豫片刻,没有说话。
“那天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我,问我小盏的病有没有好点……”舒母笑着说道,“我还在想小盏怎么病了呢,又听见他说你也没去学校。”
舒盏那天早上准点出去晚上准点回来,好像真看不出什么纰漏。
原本是这样的。
她道:“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单独相处,所以让小盏约你来了。估计我问她她也不会告诉我真相。”
江远汀放下刀叉,咬了下唇,声音轻轻的:“阿姨,对不起。”
这回真变成了抓包现场。
“去哪里了?”
“c市,我喜欢的作者的签售会。跟她没有关系,是我求她陪我去的,那几天我……我心情不太好。”
看人总抬高三分下颌的江远汀,说这话时,手中满是冷汗,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舒母的表情。
他还不敢多说,捉摸不透舒母的心思,若是说错了话,不知结果该演变成什么样子。
舒母注视着他,笑容渐渐的就不见了。
舒盏点了芋圆烤奶。
店里没有芋圆,她一时之间又不想喝别的,就等店员先煮。
说是说三分钟,一等又是十几分钟过去,奶茶才拿到手里。
她走进店里,远远地看见舒母和江远汀在说些什么,江远汀对舒母倒是乖巧客气,全然没有那副懒洋洋的神情,像个受班主任训的学生。
等她一过来,两人的对话就停止了。
舒盏把手中的奶茶递过去,“你的草莓牛奶。”
江远汀:“……谢谢。”八壹中文網
碍于舒母在这,他真是有话都不敢说。
舒母忍着笑,拎包站起来,“那就说到这里,我回去了,你们该去体育馆了吧?”
舒盏巴不得舒母赶紧走,连忙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舒母听得出来,调笑了她一句,便离开了。
等她一走,江远汀马上变了张脸,转头把草莓牛奶往前一推,“我不喝这个。”
舒盏扬眉,“买都买了。”
“你喝。”
“我不喜欢草莓味,”他强调,“不喝。”
“那就丢了。”舒盏面色不改。
他真作势要拿走。
舒盏急忙拦住他:“算了,不浪费,我拿去给我们班男生……”
江远汀按住了她的手,神色淡淡的,“钱我都转给你了,不送人。”
渐转入冬。
市一模在学期末,尽管已经经历过大大小小考试无数,走进考场依然如走进战场。
教室里门窗紧闭着,沉闷的空气侵蚀着人的四肢百骸,厚重的衣服外裹着一件校服,仿佛提笔都被紧绷的衣服抽没了力气。
等收卷铃声一响,门窗俱被推开,外头飒飒的北风吹进来,才知道外面究竟有多冷。
天空飘着小雨,舒盏撑起了伞,听着伞上似豆子倾下来的声音,对郑芷喃喃道:“今年……你觉得可不可能下雪?”
“这是雪籽啊,天气预报都报了呢,”郑芷比她兴奋,睁大了眼睛向前方看,双手合十,“我希望明天一早醒来世界能变得白雪皑皑。”
舒盏笑着推了她一下,“你就想想吧。”
郑芷虽然没有全说对,可第二天来学校,地上凝了层薄薄的碎冰。
许是雪太少,刚落地就化了,根本凝不起来,只有在屋檐上、树枝上,才能看见那么一丁点聚拢的白色。
不过即使只有一点点,也足够让学生们兴奋了。
过来的时候,舒盏经过了初中部,看着几个初中的学生围在盆栽前抖叶子上的雪,玩得不亦乐乎。
谁让这是个几年都不见得降到零度以下的南方城市呢。
下午,结束最后一门英语考试。
但这并不是一天的结束。
晚上要上晚自习,明天继续上课。
抱怨归抱怨,高三生们只能认了——谁让他们是高三呢?
郑芷的父母过来,今晚得跟他们去吃饭,没跟舒盏一块。舒盏犹豫了一下,去问了江远汀——反正他的座位就在自己后面。
江远汀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他们考场在二楼,连着外面的便捷楼梯,一交完卷,整个走廊的人都往这儿挤。舒盏一下子就被推了过去。
这楼梯令舒盏的印象很深刻——当年她就是在这摔了一跤的。
此刻楼梯上冰还未化,看着就很滑,几波人流陆陆续续走过去,江远汀抬眼看她:“还不走?去另外一个?”
走都走到这里了。
舒盏摇摇头,“走吧。”
小心点就行了,应该不会再摔。
踩冰还挺好玩的。
舒盏扶着楼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每一步都能听见冰渣子的碎裂声。
脚下很滑,台阶又窄,她真没敢加速。
江远汀走在她后面,到底还是顺着了她这慢吞吞的速度。
眼见走过了一半,舒盏隐隐放了心——有冰的楼梯她都走过去了,当年到底是怎么在这摔的?
答案自然是得不到了。
然而,并不是舒盏自己走的小心,就代表不会摔跤了。
后头几声喧闹,几个男生大咧咧地走下来,有说有笑,大步向下走。
其中一个,一不小心脚底打了滑,整个人从台阶上滑了下去——连带前面的众人。
等舒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楼梯上三四个人,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伸长了腿,几乎是坐在台阶上被往下推。
她本是扶着扶手的,被强行推开,慌乱之下只来得及抓身后江远汀的手。
对方亦然。
她几乎是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顺着冰渣往台阶下滑。快要栽在地上的时候,江远汀一把拉住她把她往身上带,堪堪稳住身形。
全程不过短短十几秒,却仿佛时间凝固了般。
两侧的人停下了步子,讷讷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出闹剧。就连刚刚从一楼走出来的学生也不走了,视线跟着这几个滑下来的人一块。
接着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舒盏的脸红透了,看都不敢看身边的同学,匆忙地朝外跑,都忘了自己正抓着江远汀的手。
几个一班的都在,在他们一脸高深莫测的目光里,江远汀淡定如斯地跟上了她的步子。
——看什么看。
不就是虚虚地抱了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