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正色道:“就算有能力施行,陛下也不可能去限制人口。”
“此话怎讲?”
“陛下既然有平定高丽,开疆拓土的雄心,又怎么会去自废根基,限制人口呢?”
李世民为之动容,确实人口代表着国力,限制人口无疑自断一臂。
“那朕可以对外战争,以他国土地来补充大唐所需。”
李沐点点头道:“此举确是解决之道,但真正实施起来,效果恐怕未必会好。”
“为何?”
“战争总得死人,死得人多了,人口就下降了,又何必发动战争?另外,如今大唐是天下最富饶的国度,陛下尊为天可汗,外邦来朝,只有迁入大唐的,很少有愿意迁出大唐的。那些贫瘠的土地,恐怕无人愿意前往,到头来,还得陛下冒天下百姓之怨恨可强行迁民,在臣看来得不尝失啊。”
李世民沉默了。
李沐说的没错。
解决之道只有这三种,限制人口、重新进行土地分配、还有就是对外战争。
可这三策都是双刃剑,可解决问题,又会重新产生问题。
李世民想得头痛,挥挥道:“退下吧。”
李沐低头施礼,然后告退。
其实李沐对李世民已经开始有保留。
解决问题的三策没错,却也不是不可以中和解决。
例如重新分配土地虽然会引起地主反对,可如果引导将地主的主意力到商业上,兴办大量的工坊,如此可以安置日益增长的人口,这样就会降低地主对土地的依赖,从而减少土地的兼并。
另外,增长土地亩产也是一种办法,但这效果就慢了许多。
再如对外战争,其实象输出战争之策,就可以将大唐置身于战争之外,或者进行一些规模可控的对外战争,一来可以开疆拓土,更重要的是树立起大唐的威严,令列国不敢觊觎。
最后,对于人口增长,完全可以用战争去调控。
人口多了,发动一场战争,既减少了人口,又得到了他国土地和资源。
当然前提是要打胜,而不是战败。
这也就是需要控制战争规模的主要原因。
李世民的举棋不定,是李沐所需要的。
将问题清楚地摆在李世民面前,让他去权衡利弊,去选择,总好过让李沐去做选择。
无论李世民怎么选,天下都会乱。
天下一乱,李世民就会急,一急就会犯错。
犯了错,李沐才会有机会不是?
无论是在制度上,还是日常生活上,李沐潜移默化慢慢地改造着这个旧时代。
这就是李沐的总体战略思想,他要得到的是一个崭新的大唐,而改革必定会产生的恶果,他需要李世民去背。
所以,在完全整体布局之前,李世民这块牌子,还得牢牢地竖立着。
……。
回到王府,常绿云就禀报。
前后一个多时辰,已经报名愿意随李沐前往江南的学子就有五百多名。
而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中。
李沐对魏征道:“皇上允准我可选一百学子南下,这遴选之事就劳烦魏公了。”
魏征问道:“不知殿下对遴选学子有何要求?”
“有才能者优先,无论是何种才能都可以。之后,再以寒门子弟优先,过筛一遍,如果人数还有超过,那就以年龄小者优先。”
要说明的是,所谓寒门子弟,指得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是读不起书的。
此时的寒门,指的是普通家族或者落魄家族。
魏征不解问道:“才能优先,臣明白。可寒门子弟优先让臣不解,如果殿下选择一批世家官宦子弟南下,岂不是更能令殿下在朝中得到助力吗?要知道,一百官宦子弟身后的家族,可不能小觑。”
李沐解释道:“我南下就藩,朝中助力有则最好,没有也无关紧要,魏公莫非以为,我还需要朝中有人向皇上替我美言吗?我需要的是人才,能为我所用的人才。”
魏征眼神一缩,李沐话中的硬气已经扑面而来。
确实,以现在李沐的实力,只能离开京城,在江南站稳脚跟。
到时就算真揭竿造反,恐怕朝廷一时也奈何李沐不得。
魏征道:“臣明白了。可年龄小的优先,臣还是不明白殿下用意。”
“年龄越大,经历越多,越不益掌控。”
“臣明白了。”
魏征退下之后。
李沐对常绿云道:“令孙福准备一下,傍晚随我一起前往东宫。”
常绿云道:“你去东宫做什么?”
李沐笑道:“太子送了这么一份重礼,我离开之前若不去拜访一下,恐怕会落人口实吧。”
常绿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应道:“知道了。”
李沐问道:“对了,秦心可有拿定主意。”
常绿云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这几天她时常有出府。”
“去哪了?”
“没殿下的命令,我不敢让人跟随。”
李沐点点头道:“无妨,一个乐坊女子而已。”
常绿云突然笑道:“不会是有相好的吧?”
李沐一愣,笑骂道:“你才多大,就从坊间学会了这些?”
常绿云反驳道:“闻香才多大?”
李沐叹气道:“你与她们不同。”
常绿云动容道:“谢殿下。”
李沐一愣,突然醒悟,不过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你去帮着孙福选下礼物,我去西院给母亲请安。”
“是。”
李沐来到西院。
正好李婉顺三姐妹也在郑观音屋内。
向郑观音请安之后,李沐将今日宫中之事对郑观音说了。
“孩儿以为,这对三位姐姐是个好机会。除了周朝有女史,北魏设内司,自古以来鲜有女子为官,织造司总管虽然位阶不高,可毕竟是正经官职,所以孩儿想问问母亲之意。”
郑观音看了一眼李婉顺姐妹,李云早已跃跃欲试,李秀林也流露出期盼之意,李婉顺的脸色虽然平静,可她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被拘禁宫中那个窄小的区域十一年,是个人都想出去走走,郑观音暗叹。
不用说这三个孩子了,就连自己何尝不是?
“让她们去吧。”郑观音轻轻说道。
“可孩儿担心母亲一个人在京城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