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生儿不知道儿子厉害。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不吃屎不知道屎臭。
李世民这回也体会到了替人背黑锅的滋味。
连房玄龄、岑文本这般的肱股、心腹,都怀疑此事是自己做的,那宫城外、坊间会将朕编排成什么样子,不难猜想。
若是有心人再那么一煽呼,我滴老天啊,朕还有人信吗?
李世民怒极反笑,“朕告诉尔等,朕绝无派人行刺韩仲良,你信不信?”
这是李世民指着袁仁国的鼻子问道。
可怜袁仁国吓得簌簌发抖,“奴婢自然是信陛下的,陛下说不是就不是。”
李世民又转向侍女、太监,“尔等信,还是不信?”
“奴婢信。”
房玄龄、岑文本见状目瞪口呆,心中暗道,这么个问法,谁敢说不信?
还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
而此时,李世民已经转过身来,指着房、岑二人,“卿等信乎?”
房玄龄、岑文本不能免俗,只能应道:“臣等深信不疑。”
李世民这才直起弯下的身体,“那你们说说,此事是谁做的?”
房玄龄、岑文本怔了怔,皆低头不语,心中暗道,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李世民见二人不答,也不追问,来回踱了几步。
突然转身道:“会不会是李沐做的?”
房玄龄、岑文本有些傻了,真有些石化了。
李沐?怎么可能是李沐?
皇城之中,各卫禁军皆在李世民及李世民心腹将领的掌控之中。
李沐的手再长,恐怕也伸不进皇城来,否则李世民如何安睡?
再者说了,是人都知道,韩仲良是李沐的得力臂助。
为了抹黑李世民,置韩仲良于死地,从而自断一臂,这事怕以李沐的智力,做不出这等亏本买卖吧?
韩仲良可没是普通人,说舍弃就舍弃。
他可是六部尚书之一,皇家银行的大总管啊。
正是这个道理,以房玄龄的智慧,才没有去怀疑李沐,而是直接将疑问指向了李世民。
现在听李世以攻为守,房玄龄第一感觉就是,李世民是想要让李沐背黑锅了。
岑文本自然也能想到这点。
二人面对李世民的逼问,只能趴下,不发一言。
李世民见二人不答,自然能猜到二人心中在想什么。
正如房玄龄猜想的,李世民这么问确实不是真的怀疑李沐,而是要嫁祸于李沐。
身为人君,让臣下背黑锅,理所当然嘛。
既然有人敢向朕的头上甩黑锅,那朕为何不能将黑锅甩给别人?
何况眼前有最好的一个目标,那就是李沐。
以摄政王之尊,替朕背个黑锅,也不损他的威名了。
李世民正容道:“摄政王设局派人行刺韩仲良,用意无非是借朕欲罢免韩仲良民部尚书之事嫁祸于朕,使得朕无以为辩,如此阴狠之计,其心可诛。”
还别说,李世民灵机一动的说辞,确确实实地将李沐的动机分析得头头是道。
简直就象亲耳听到李沐谋划一样。
连房玄龄、岑文本也差点被说动了。
房玄龄道:“陛下所言确实有理,李沐应该有此动机,只是臣与岑侍中当时勘察了凶案现场,射中韩相的这枝弩箭是从右武卫驻地方向射出的。而统领左、右武卫的是宿国公,以李沐与宿国公的关系,恐怕很难让宿国公听他之令吧?”
李世民问道:“若是绕过程知节,暗中收买右武卫中将领或者士兵呢?”
房玄龄道:“臣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皇城右武卫驻地是官署,并非军营,人员简单,无非是值守军官罢了。若有人要在右武卫驻地向外射弩箭,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比登天都难,更何况韩相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刺,巡逻禁军便对封锁皇城,对四周进行了细致的搜索,并未发现凶手的踪迹,这反过来证明,凶手只能是皇城中人。”
岑文本总算是开口了,可他的话比房玄龄更让李世民灰心,“陛下,皇城中人数众多,单官员就有一千余人,若算上胥吏、杂役,巡逻禁军、各卫还有宫中内官等,不下数万人,根本无法查清。”
李世民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总结道:“朕认为此事就是李沐所为。”
房玄龄心中一叹,道:“陛下认定是摄政王所为,那就是摄政王所为。”八壹中文網
岑文本见房玄龄都服软了,也只能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突然叹气道:“不是朕要指鹿为马,冤枉李沐,而是整个京城中,也只有他有能力做此事。二位爱卿只须派人将朕方才的分析传至坊间便可。朕可不想背上这个戕害朝中重臣的恶名。”
说实话,房玄龄并非不认可李世民的心思。
到了这个地步,确实需要有人出来背黑锅,否天子的名声将因此而遭受诟病和非议。
房玄龄道:“只是如今韩仲良重伤,想必短时间不能视事,陛下还要罢免其民部尚书一职吗?”
李世民“当然要”三个字差点就冲口而出。
但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
这个时间节点,如果还要罢免韩仲良民部尚书之职,更容易让人联想到韩仲良的遇刺。
谁都会猜测,之前皇帝为了掌控皇家银行,罢免韩仲良民部尚书,被摄政王硬顶了回去。
结果皇帝盛怒之下,派人在皇城中行刺韩仲良。
这么推理,动机也说得通,加上皇城中这个地点,更让人浮想联翩。
李世民知道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摇摇头道:“如今韩仲良重伤,此事也只能暂时作罢了。皇家银行之事,朕再想别的办法。”
李世民之所以如此轻易地放弃民部这块,是因为他还有一处可以使力,那就是长孙涣手中的半成股权。
李世民自己有二成半,加上四姓二成,如果得到长孙涣的效忠,那么自己与李沐都是五五之数,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无非是多延误些时间罢了,等过一两个月,待行刺案风声平息,再动韩仲良不迟。
长安新鲜事多,李世民有信心,一段时间之后,臣民们便会被别的事吸引。
况且,就算没有别的新鲜事,要炮制出一件来,对于李世民也没有什么难处。
房玄龄、岑文本躬身应道:“臣等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