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的路上,朱瞻基都在不断的考校二人的军事能力,方瑛与也先二人也从这些考校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学到了什么叫做兵棋推演。
到达南京后,皇帝摆出了一副非常震怒的姿态,连郊迎几十里的官员的面都没有见,直接回了皇宫,留下一众官员在风中凌乱。
第二天,皇帝的一道旨意便出了登载在了邸报上,大致意思就是南直隶京畿之地,乃是大明首善之地,竟然匪患横行,南京官员各个都是尸位素餐,有何面目恋栈于权位之上!
这是一道羞辱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圣旨,这道旨意皇帝甚至都没有让内阁副署,完全是以中旨的形式发出去布告天下。
这封旨意一出,大家都知道皇帝这是摆明了态度,谁都知道的南京的官员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皇帝就是要告诉世人他绝不妥协。
周忱看到了邸报上的这封旨意,一颗紧绷的心顿时松弛下来。这些天来虽然还是每天按部就班的推进土地清丈工作,可是却没有刚开始的那么顺利。
士绅们在想尽一切的办法给工作组制造障碍,各地的百姓已经与工作组发生不止一次的冲突,好在提高警惕的羽林军并没有让事态恶化。
士绅大户煽动百姓无非就是那几招,无非就是官府想要百姓缴纳更多的赋税,官府想要百姓承担更多的徭役。
大明朝的普通百姓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愚昧无知。不是他们想愚昧无知,而是上到朝廷,下到官员士绅,都想让他们愚昧无知。
想要制造矛盾,那矛盾的冲突点就会有很多,工作组量地的时候把原本地契上的土地量多了,把本来就没有地契的土地收回了,这些都能成为矛盾的爆发点。
如何解决这些矛盾就成了摆在工作组面前的难题,工作组发现苏州的士绅力量比山东强大多了。几乎每个村子都会有一户大户人家,至少家中都有一个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甚至举人以上功名的都不在少数。
明初的科举大省,江西第一,南直隶第二、浙江第三。以后慢慢的江西会渐渐落寞,南直隶与闽浙会一直保持着科举强省的地位,可见南直隶的士绅力量有多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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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西湖,一艘画舫上,一间茶室中,几位道貌岸然的士绅正在喝茶,每个人的身边都坐着一位妙龄的女子在为他们斟茶倒水,红袖添香。
士绅们倒是没有对这些女子动手动脚,一人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上好的庐山云雾,放下茶盅说道:“钱老!南直隶的新政已经开始,苏州可是您的桑梓之地,若是真让皇帝将新政推行下去,我等绅民可要怎么活,朝廷这是与民争利啊!”
“老夫又能如何?朝廷诸公囿于皇帝陛下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只能遵从皇帝旨意行事,满朝都是阿谀奉承之辈,早已没有了我等正人君子的立身之地。”
“我等在野不能左右朝堂,不过在这南直隶却不是他一手遮天之地,想要推行新政还要问问我等绅民答不答应。”
“蒋老说的不错,我等必须要联合起来,让百姓知道这新政就是害民之举,一旦激起民变,我等在朝中之人就能以此为突破口,弹劾新政官员,皇帝迫于民意压力也得处置他的爪牙。
打掉皇帝的爪牙,其他人看到皇帝连自己的爪牙都护持不住,谁还会为他卖命,到时候这天下还是我们的。”
“钱老高论,我们各家都要出人,藏于百姓之中,见机行事,一旦抓住新政的漏洞就群起而攻之,老夫就不信这些新政的官员都是圣人。
找人接触他们,美酒女人送过去,他们有几个人能够把持的住,只要抓住把柄还不乖乖的听我们指挥。”
听完钱老的话,几人都是哈哈大笑,美色当前,又有几人能够抵挡。
身旁的女子们,都是陪着笑脸,这些画舫的女子想要过好日子,就不能得罪这些在地方有着举足轻重的士绅。
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钱老一挥手将这些女子打发出去,在身边的随从将门关好,并守在门外。钱老才低声说道:“那独夫已经来了南京,一到南京就大发雷霆,连迎接的南京诸公见都没见,就直接指责南京诸公尸位素餐,老夫估计接下来羽林军肯定要大规模的调动,剿匪已成必然之势。”
“那混天蛟怎么办,若是大规模的剿匪,那混天蛟肯定逃不脱,太湖虽大,也挡不住大明的兵锋。”蒋老有些焦急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趁着官军还没有对太湖进行大规模的剿匪,必须要想办法将那贼子弄死,不然很容易就牵扯到你我身上。”钱老的脸上现出一抹狠色。
“怎么弄?那贼子就算是损失惨重,手里还是会有几百人的手下,根本不是你我能轻易拿下的。”
“要如此做,必须要让那贼子完全信任我等,才能听从我等的安排。”说着钱老又对着几人低声嘀咕了一阵,众人都是纷纷点头,表示如此甚好。
钱老叹了口气说道:“老夫本也不想这么做,谁能想到这贼子,上千水匪竟然对付不了百十个人的羽林军,让人家杀的大败亏输。
不然,只要能把这一支新政工作组连根拔起,其他工作组就会形成恐慌,他们就会担心下一个是不是会轮到他们。
可是庙算的再好,也抵不住没有人能够执行!”
“确实如此!若是能把那支工作组团灭,局面一下子就能打开,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不过这江南还是我们的,天塌不下来。”蒋老给众人打气道。
“话虽如此,不过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其他办法,分散那独夫的精力。”一人皱眉说道。
“不错!当行围魏救赵之计,让那独夫无暇顾及江南之事。不过眼下大明承平,就连草原那些蛮子都被这独夫驯服,还有什么地方能给那独夫添堵?”另一人说道。
钱老冷笑一声道:“北边不行,不代表西南不行,朝廷的大军在平地上厉害,到了西南那山地里还能厉害吗?
派人到西南联系土司,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承诺,甚至可以承诺允许他们自己建国称王。”八壹中文網
“若是如此承诺,那需要一个有足够分量之人前去才行,不然无法取信那些蛮夷。”
“安排谁去?”
“我们把名字写在手上,看看我等想的一样否!”
“此法甚妙!”
众人纷纷在手心中写下一个名字,然后一起摊开手掌,大家看到手掌中的名字,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几天后,一艘小船从湖州一处隐蔽的码头驶进太湖,小船上除了船夫之外,一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船头上注视一望无际的湖面,轻声吟哦着一首词。
仔细一听竟然是东坡学士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东坡学士的《赤壁怀古》是在长江边上,而不是太湖上。
不过读书人似乎感觉良好,完全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船夫听着读书人的吟诵,称赞道:“文先生真有学问,这句子俺这个睁眼瞎都觉得好听!”
谷</span>“哈!哈!哈!”读书人哈哈大笑,指着船夫道:“某家若是有此才华还会包庇在东家麾下!”
“这句子不是先生写的?”
“这是前宋东坡学士的大作,文某不才也不敢窃前人之作为己用!”
船夫向读书人伸出了大拇指,表示对读书人的钦佩,摇着撸说道:“文先生真是君子,船上就你我二人,俺以文盲又不知这句子说的是什么,过后吹阵风就忘了,就算如此先生都不肯占他人之物为己有。”
文先生指着船夫笑骂道:“你这老货,如此拍马屁所为何故?”
“这都让您看出来了,文先生能不能俺把您送到岛上,就直接回去啊?”
“这是为何?”
“那岛上都是水匪,俺害怕!”
“既然你觉得危险,那便先回去吧,某家就来个关云长单刀赴会!”
船夫忙不迭的又是一堆马屁送上,把个文先生拍的晕晕乎乎。
天黑之前小船靠上了一座四周全是芦苇的小岛,从远处看过来根本不会想到在这芦苇荡中还会隐藏着一座小岛。
小船刚刚钻进芦苇荡就被里面巡逻的水匪擒住,文先生说自己是受故人所托前来拜见大当家,并拿出了一个木牌。
水匪一眼认出,这就是他们水寨的令牌,外人根本不会知晓。控制住二人之后,派人拿着令牌赶紧去给大当家报信。
混天蛟看到小喽啰送上来的令牌顿时勃然大怒,大声吼道:“那个王八蛋在哪里,老子要活剥了他。”
小喽啰赶紧返回岸边,将文先生与船夫一起押到混天蛟的聚义厅中,混天蛟手持一柄尖刀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扯住文先生的胸膛就要将刀子扎进文先生的胸膛。
文先生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这一趟来这贼子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杀人,慌忙大喊一声:“且慢!”
混天蛟的手停顿了一下,怒骂道:“鬼叫什么?”
“大当家的,何故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文某置于死地?”
“你这措大还敢狡辩,若不是你花言巧语欺骗老子取打什么工作组,老子七八百弟兄如何能没了?”
“大当家!您这话就不讲理了,当初文某来找您,让您去打杀那工作组,工作组是个什么情况文某可有隐瞒。
文某答应给你的五千两银子,可有拖欠?是你的水寨兄弟太过窝囊,一千多人连人家一百多人都打不过,还让人家差点给打个全军覆没,这能怪文某吗?”
混天蛟被问住了,当时只是被那五千两银子给迷住了眼,这个姓文的倒是也没有说谎,那工作组的护卫就百十个人,不过却清一色的火铳,那火铳打起来实在是太歹毒了,水寨兄弟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那又如何?若不是你蛊惑,老子的弟兄们怎么会没命,不杀你难解老子的心头之恨。”
“大当家的,您与其琢磨着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不如想一想你的水寨将何去何从?”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姓文的,你少给老子在这卖弄唇舌,老子就算是死,也让你这厮死在老子前面。”
文先生不敢再刺激这个贼首,而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说道:“大当家的知道你那天杀的人是什么人吗?”
“官府中人!”
“他们是官府中人,同时他们更是皇帝的人,你杀了皇帝的人,你认为皇帝会善罢甘休吗?”
混天蛟害怕了,别看他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没少干,可是真要让他扯旗造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杀几个小官,躲一阵子也就没事了,可是杀了皇帝的人,那就成了朝廷钦犯。
“姓文的,我日你仙人板板!竟敢如此坑老子,老子现在就先杀了你,然后在这水寨等官军来剿灭老子。”
“别呀大当家的,文某这一次来就是来搭救你的!”
“你搭救老子?”
“不然文某何苦来这岛上让你羞辱,你我相识一场,某家不忍看你送命,特来救你一命。”
混天蛟松开了抓着文先生的手,问道:“如何救老子,若是再敢诓骗老子,老子死之前,就先把你杀了。”
“绝不诓骗,文某诓骗了你,也落不下什么好处,况且文某就在你的手里,若有虚假大当家也可以先把文某杀了。
文某为了自己的命,也不敢欺骗于你啊!”
混天蛟琢磨了半天,觉得这穷酸读书人说的有些道理,便点点头道:“老子就再信你一次,不过这一次你就跟在老子身边,老子在哪你就在哪!”
“没有问题!”
“说吧!你有什么办法能救老子与兄弟们的命?”
文先生刚要说话,就听那个船夫嘶喊道:“文先生!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刚才你可答应小人,将您一送到就放小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