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面前的这位锦衣卫，却一下子调转方向，准备直接进宫。
明末乱世，锦衣卫通过东厂的运作，再加上当今魏阉的势大，已然是变成了一个方便出行各种场所的空头职位，早已没了设立之初的职能。
但，仍有少数的锦衣卫，武功高强，为讨生计，而被招纳进入北镇抚司，专干一些灭门、灭口，或者抄家之类的惨案，以及一些无法解决的悬案，疑案。
又或是，成为党争的牺牲品。
城门守卫，见来者身着黑服，疑似刺客，伸戈阻拦。
但那面容蜡黄，眼神狠厉的锦衣卫，却忽然伸出手去，掌中赫然拿着一道令牌。
顿时守卫知晓来意，脸色瞬间变得妥协尴尬。
紧张武备解除，黑色锦衣男子一路无阻。
直接便在一处偏殿门口跪着。
“王公公，有要事禀告。”
“都这等天色了，有什么要事？”
屋内传来王承恩颇有些埋怨的语气，然而眼前跪着的那狠厉男子，却是出奇的有耐心。
且见他挤出一丝笑意：“王公公，与当今的老国丈，周奎有关。”
王承恩闻此言语，当即冷哼一声，“此乃皇上的家事，虽然在朝堂上出现分歧，但此事，不该由你我插手。”
“再说，虽周奎处处为难魏公公，三番四次将矛头转到咱们这些阉人的身上，这些事儿，若只是他孤身一人完成的，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了。”
“身后定还有其他大臣为之出谋划策。”
“咱们这些鹰犬，可不要自作多情了，免得到时候，还惹了一身麻烦，洗不干净。”
但那锦衣男子却仍然没动摇的意思。
且听见他坚定说道：“王公公，如果在下只是打听到了周皇亲和几个大臣们商量抵制募捐的事情，倒也不至于我深夜进宫报信。”
“说吧。”
“有何要紧事情？”
王承恩眉心紧皱，脸色也禁不住变得严肃起来。
“周皇亲，有私通后金，卖主求荣之嫌。”
“休得胡说。”
王承恩眼神凌厉，望着眼前的人，眼睛瞪大，不敢相信这些话是真的。
“周皇亲是皇上的老丈人，大明朝当今文臣清流之表率，他怎会做出此等禽兽不如，不忠不义的事儿呢？”
“这样，你回去再严密监视一段时间，将事实弄清楚之后，再将事情一一禀告。”
“不。”
“这就是实情。”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眼神黯淡的说道：“根据当时安插在周府的眼线口中得知，周老皇亲就在不久之前，面见了几位晋商，而这几位，表面上是商人，实际，是一些意图私通后金，卖国资敌以中饱私囊的奸诈小人而已。”
“后来怎样？”
王承恩忍不住又问说。
“他们想拉周皇亲落水，但周皇亲不肯，收了银子，还把人给轰走了。”
王承恩禁不住啧了一声，感叹道，“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着赚那点儿银子，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忽然，他眼神一动，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老国丈他，拒绝了这些人没有？”
骆养性摇头道：“只是果断将几人赶走，至于拒绝的话语，并没有说过一句。”
“难办了。”
王承恩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题严重了。
周老皇亲的做法，虽然意图很明显是要竭力保住自己的清白和名节。
但他却忘了，这件事情的特殊性。
眼前的几人，是山西那边儿的商人，干的多是一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儿。
这回儿，更是想要拉拢当今的老国丈去资助后金，另随新主而忠。
这已是触犯了底线。
朱由检虽然现在的接受能力和心理耐受力已经比上半辈子的时候要好了很多，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去煤山上自缢呢，老国丈竟然就已经开始准备为他的前途开始算计了。
听到这则消息的他，已是疲惫不堪，一下子差点没缓过来，气晕过去。
好在王承恩在一边儿尽心伺候，为他捶腿按肩，过了许久，剧烈的咳嗽两声，朱由检这才恢复过来。
脸色却也显得分外憔悴。
他想怒，却怒不出来。
即便咬碎了牙齿，他也没办法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解决自己的这位老丈人。
大明朝自开元以来伦序明确，尊卑有别。
纵然他做错了再多事，纠根结底，辈份上是自己老丈人，方方面面，也算是半个爹了。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老丈人已经对自己兴募捐的事情如此耿耿于怀。
竟为了能够节约银子，赚点儿小钱，就不惜叛国的代价去和那些晋商勾结在一块儿。
虽然，锦衣卫说的只是片面之词，只是他们所看到的一面。
但朱由检参考他们所描述的场面，也能大概知道当时的情景如何。
这些晋商一个个，祸国殃民，做生意赚钱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商路给通到了关外。
这等庞杂错纵的利益网络，每一个环节，都相互影响着彼此的运行命脉，铁板一块，无法撼动。
朱由检听闻这几人的原话后，又变得怒不堪言，直指着面前的一处空地破口大骂，“恶心。”
“没良心的商人！”
“日后若遇上了，不必任何请示，抓捕后，直接押入大牢，活生生饿死。”
“是。”
王承恩答应道。
朱由检又道：“这些商人，既是摆明了和关外的后金有所勾结，可周老国丈拒绝后，却并未让家丁将这些人给抓起来。”
“这可是大功一件哪。”
“按他的性格，这种好处颇多的事情，不可能不去做。”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周皇亲心里头，也有通敌之意……”
王承恩点了点头道：“放他们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日后后金壮大，说不定全是这晋商的功劳。”
“皇上，斩草要除根，咱们或许可以派遣锦衣卫前往各地关隘监视，凡发现晋商，一律抓捕。”
“凡有出关者，一律扣留。”
朱由检点了点头，满意道：“现今之计，如此甚好。”
“就按你说的去办。”
“遵命。”
王承恩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