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挨了训,自知无趣的转过身去,却仍然保持着警戒,眼神在望向四周光秃秃的山坡时,变得阴冷狠厉。
如若有人行刺的话,怎么办?
皇上真是,脑子一热,就不想这么多了。
但好在,目前情况一切正常,但早晚会出事,除非今天运气好,否则在这乱世之中,凡遇上不寻常的事,必是有贼人怀不轨之心在此作乱,无一例外。
庆幸的是,没遇上这些麻烦事儿。
不妙的是,眼前,似乎正被一桩大麻烦给缠身了。
小女孩一身粗布衣物早已破烂,纵使是完整的部位,也已然被风雨摧残成了一片腐朽,除了可以勉强遮掩隐私以外,根本无法在这冰冷气候里起到御寒的作用。
“有一位大哥他帮我报了仇,然后一路带着我到这儿,昨天说是有事临时出去,天一亮,整宿未回住所,我便在外面四处来寻他。”
王承恩一听,当即便警觉道:“皇上,在京城之内杀人,这小姑娘的大哥,可不是一般人哪。”
朱由检眉头皱起,稍微安心的又问说,“什么时候的事情,对方打死了你爷爷,为何不去报官呢?”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爷爷和爹都跟我说过,咱家穷,报不起官,受了委屈,只能忍着……无论如何,不要报官,现在的官,要比那些财主东家还可怕……”小女孩一脸无知的开口。
朱由检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诸如肃贪这类的事情,自洪武皇帝始,至现今崇祯皇帝为止,历经两百余年的时间杀了又杀,该贪的,还是贪,络绎不绝。
累了。
祖宗没完成的事,他也万难完成。
但见到了,便一定得管。
王承恩敏锐的察觉到皇上表情不对劲,只恐是有大事要发生,于是连忙劝导:“皇上,奴婢觉得,这些悲惨的身世听起来确实感人肺腑,可终究不过是这娃娃的一面之词,怎可轻易相信?”
“万一……她那位大哥真的失手杀了人,便是触犯了大明律法,是为在逃之犯,为这样一位杀人凶手说好话博同情,实在居心叵测,如非没证据,否则,老奴还怀疑,此人便是一名有所身手的流贼……”
王承恩有条有据的开口论证。
朱由检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蹲在眼前的小姑娘面前,“如有难处,我可以帮你们打赢这场官司,让这些罪有应得的人,非但已经死了,还要落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小姑娘一愣一愣的没说出什么话来,反倒却是可怜兮兮的开口,“你是个好人,我,我谢谢你,可是,我再也不敢去招惹那些人了……我只想跟着大哥四处去游历……”
说完,她涌上一股怯懦之色,不敢多说错半个字来。
“你大哥,什么时候杀的人?”
朱由检面色忽然一寒,严肃的开口问。
小姑娘被吓得不敢吱声,愣了半天,才开口道出时间来,“三天之前,在京城魏府周围的小巷子附近。”
朱由检忽然想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开口,“那天,刚好,我也在附近。”
说着,他望了旁边的管家魏珠一眼,“魏府管家,还特此为京城穷苦百姓开设了赈济摊子呢,听说挺热闹,来领粮食的队伍,都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去了。”
“这是好事,为何还会闹出命案?”
“因为,爷爷快饿死了,我趁乱多领了俩馒头,回去后就被人给强抢,爷爷保着我,也被人失手一推,没了性命……”
“几个多嘴的街坊还过来倒打一耙,把事儿都怪在我和爷爷身上,那抢馒头的人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大哥路见不平,这才出手杀人,带我离开了京城。”
朱由检沉默片刻,只言未发。
可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边儿,平静的倒有些怪异,应运而生的杀气,总是在祥和日丽的时候才会露出爪牙。
忽然,嘴角上扬,朱由检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瞧你这模样,今天应该没吃饭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好心人,你能给我点吃的吗?”
朱由检缓缓抬起手来,简单一挥,“魏珠。”
身旁都紧张注视着这一切的侍卫与奴婢,闻此言语,都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
身为管家,如今这商队管理后勤的魏珠很快走到了他面前来,“东家,什么事?”
“从我的口粮里,多拿出一些,给这位小姑娘带走。”朱由检随意的吩咐道。
魏珠点了点头,没犹豫,当即便抽身下去办了此事,很快,一个精致的行李袋子便拿了出来。
“东家,吃的都在这里头都备好了。”
朱由检亲自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非但是放置着几个白馍馍,此外还特意放了一个水壶,显然是有心安排的。
魏珠作为一个管家,是懂他意思的。
朱由检打上了结,将此行李袋给了她,“记住,下次,别再被人抢了。”
说完,便让小姑娘缓缓往反方向离去。
朱由检则是带着商队在原地徘徊。
眼神一转,望向王承恩,便开口说,“王承恩,听到了么?”
“朕那天与你刚回宫,京城便出了一起三条人命的大案,府衙无法抓到元凶定案,至今一直拖着没有解决。”
王承恩什么话也没说,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你听着。”
朱由检一边思索一边开口道:“让你的人飞速赶至京城,让曹公公彻底查清此事,并要让那些有罪被杀之人,遗臭万年。”
王承恩心中咯噔一声,皇上对于曹化淳的信任,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
“是。”
说完,王承恩便派了一位人往京城送信,将今日所遇上的所有事情,全都记录下来,并交给了如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批复。
商队继续赶路。
女孩儿在后头遇上了骑马而来的锦衣卫辰龙,“不想死的话,就别一个人乱跑。”
女孩儿一脸委屈的望着他,递上了自己招来的馒头来,辰龙打开一看,顿时惊了,“你哪来的吃食?”
“好心人给的。”
她不以为然的说。
这么多?
辰龙慌张的巡视了周围一眼,没有发现什么明显异常后,盯着地上的车轱辘印记,被深深的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