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看后院起火。”
“我知道。”
许宝住在西苑,地处偏位,和前面的南苑、北苑相差甚远,这一点许宝安之若素,她不想争什么。
她跟着傅九城回到了少帅府,昨天的婚礼上,并没有见到傅老太太,更没有看到傅双双和郑莲婶娘,但她知道,这些人一定知道,她回来了。
傅九城离开后不久,南苑的丫鬟便传话来了,许宝被唤到南苑,傅老太太由丫鬟扶着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有些苍白,头上是点翠的发簪与满头白发相得益彰,身上裹着一件披风,若非她眼里少了善意,许宝差点以为看到了幻想中的亲祖母。
许宝正要行礼问安,傅老太太上座,掩下不耐烦的神色,耐心地问道。
“几个月不见,许小姐可安好?”
“托老夫人的福,一切都好。”
许宝淡淡的说道。
一旁的丫鬟已经搬了椅子过来,许宝走过去,丫鬟恭敬的退到一旁。
她已经是傅家的少奶奶了,这是事实。
即使傅老太太十分不满意这个孙媳妇,底下的人也不敢对许宝不恭敬。
程小姐命苦,怀着身孕搬出去住,竟不幸感染风寒,死在了外面的别院里。
傅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惊吓过度,直接昏倒了,沉睡不醒。
是郑莲婶娘和傅双双一直在一旁照顾傅老太太,许宝和傅九城成亲之日的晚上,傅老太太才醒过来。
既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不满意也不能改变了。
“来人,焚香。”
傅老太太俨然一派当家主母的模样,指示着下人做事。
待香案端来点上香,南苑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傅老夫人才开口说道。
“许宝,你既然已经是傅家的孙媳妇了,往后就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你从前是百乐门的歌女,这样的身份不妥。”
“我已经给你找好了父母和娘家,对外就称呼你是香城许家的小姐。”
“也算是小家碧玉,这样的身份配不上傅家,但也不至于给傅家丢人。”
许宝一怔。
“您的意思是......我是香城许家的人?”
傅老太太在意的终究是门第,对人,她根本不在意是谁成为傅家的孙媳妇。
陆俏楚病逝,傅家并没有办理丧事,而是由陆家亲自主办。
新婚没多久的新娘子怀有身孕,还死在了外面,傅家若是认下,便是给自家招流言蜚语,又会有人说傅少帅克妻克子。
傅老太太是要脸面的人,陆俏楚的事情,断然不会在海城大肆宣扬。
“怎么,有何不妥?”
傅老太太冷着脸,苍声说道。
没有眼力见的丫头,她愿意给许宝找一个好些的身份,便是能容纳她在少帅府了。
她竟如此不看脸色!
“可是......没有不妥,谢谢奶奶。”
许宝轻轻一笑,眼神深不可测。
话到嘴边,却没有说不出口。
她是傅家的亲孙女啊,怎么会配不上傅家......
当年傅老太太就是这么对她的父亲说的吧,许红出身百乐门,一个歌女,配不上傅家......
回到西苑。
见许宝闷闷不乐,丫鬟又径自找着话题。
“听说外城送来了一批绫罗绸缎,少帅把最好的新绸给咱们院送过来了,不知道那缎子有多好,到时少奶奶一定要穿给我看。”
许宝轻笑。
“到时给你做一身。”
丫鬟忙摆手郑重地说道。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个丫鬟才不敢妄想。”
许宝站了起来,她的出身更是低微,嫁入只手遮天的少帅府何尝不是一步登天,只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啊,对了。我刚碰到门外的杂役了,他说有人送了东西给少奶奶您,是个坐轮椅的瘸子。”
许宝已经习惯了丫鬟的一惊一乍,但听到她这样说人皱起眉。
“那是我的师父青石道士,你……”
丫鬟不等许宝说完就一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知错了,是我口没遮拦了。”
“那我师父的东西呢?”
许宝瞧了瞧两手空空的丫鬟。
“门外的杂役说,接见客人、收取物品都要由管家先行过目,少帅吩咐过,以后少奶奶你的……也要先让管家过目的。”
丫鬟搞不明白明明自己的主子是府里的少奶奶,除了傅老夫人,这后院就是许宝当家的,少帅怎么能让管家扣留少奶奶的东西。
他还特地吩咐过?对程商戈屡次三番写信的事还在介怀吗?
“你记住,在这里,我只是表面上的少奶奶。”
“其他院子里的人并不认可我。”
就算她呆在少帅府里再怎么难堪压抑,那个掌握实权的傅九城也不会是她的倚靠,永远都不会是。
被丢下一次,就会被丢下第二次。
丫鬟懵懂地噘噘嘴,惋惜地看着她。
她是后来到少帅府的,并不晓得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傍晚的时候丫鬟把青石道士给她的东西带了回来,是几本风水书,每隔几页便有一个折过的痕迹,许宝会心地翻阅过去,是青石道士告知师叔已经被释放。
总是有事好的,许宝勾了勾唇,想笑没有笑出来。
“青石道士给你的东西就看得聚精会神?”
许宝从桌前抬起头,恰好对上傅九城幽深的眼,无惊无喜,只是一片默然。
“少帅用过饭了?”
傅九城不置可否地走近,随手翻了翻书册。
“你什么时候认得这么多字了?”
“是师傅教的。”
许宝起身站到一旁,让傅九城坐了下来。
青石道士……
傅九城指了个比较繁复的字,问她。
“什么字?”
许宝诚实地摇摇头。
“不认识。”
“看来青云教你的也不多。”
傅九城嘴角一勾,把风水书扔到一边。
“改天我让副官给你找几本好书的,这种神神叨叨的书不看也罢。”
许宝刚要说话,又被傅九城打断。
“怎么不点香?”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生气,他不在的时候她就只在这一方天地?傅九城的眼黯了下来。
许宝点上薰香,她记得他喜欢的每一样东西,喜好的颜色、喜好的茶水、喜好的薰香味……
恍了神,连傅九城什么时候贴近自己都没有察觉,许宝惊了下,想起成亲那晚脸不由得发烫起来,傅九城靠在桌沿搂过她的身子。
“我放了青风。”
他今天过来是特地说这件事的?许宝露出今晚的第一个微笑。
“谢过少帅。”
难得看她绽放笑颜,傅九城心中一动,捧起她的脸亲了下去,心中苦笑,什么时候他想见她都要借着理由了……
“少帅。”
许宝不安地缩着身子,闪躲着他的吻。
“天色还早……”
傅九城哪管这些,纠缠着她一番缠绵,吻密集地落进她的颈间被根红线膈到,傅九城顺着红线牵出一道明黄的护身符,声音低哑。
“以前不曾见你戴过。”
“嗯,在庙里得的。”
许宝简短地说着便要收回护身符,傅九城却翻过护身符的另一面,赫然见着朱砂染映的姻缘二字,不禁嗤之以鼻。“
你跟着道士久了,也学着信这些。”
“少帅不喜欢,我摘了便是。”
许宝双手拢到脑后要去解线,傅九城阻拦下来,脸上有着明显的笑意,语气难以抑制地扬起来。
“戴着就戴着吧,我也没说你什么。成亲前去求的?”
“呃……”
许宝尴尬地垂下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