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高兴地提高了声音，手指抓紧了许宝的裙摆。
“我、我最对不住少奶奶……金锁以后不在，少奶奶要……要怎么办……”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一直没有看出你的包袱，是我对不住你。”
许宝眼泪滑落下来，她竟还以为金锁是这个世界最无忧无虑的姑娘。
“少奶奶，我要、要走了……”
“帮我……帮我转告盛哥，来、来年开春……不用等……我了。”
金锁努力说完，眼深深阖了上去，手也松开了许宝的裙垂落了下去……
许宝恍然回到了周韬死的那一夜，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怀中的人死去。
为什么她不能像金锁一样，至少为自己拼了命一次，可她偏偏爱慕的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解脱的人不是她……
“啊——”
守岁迎新的夜，空空荡荡的前堂里，许宝抱着一动不动的金锁失声痛哭。
良久，几个侍卫冲进来把金锁的尸体拖了下去，许宝才撑着僵到麻痹的腿站了起来踉踉跄跄朝外走去，明明没多远的门槛却怎么走都走不到，悬得高高的雕花笼红得刺痛她的眼。
为什么她会回到海城……
为什么她不能永远呆在南城……
许宝行尸走见肉般走出西苑，月光偶尔投射在黑漆漆的道上，许宝滑了一脚，失足跌下池中，岁末的水冷得冰透刺骨。
“你说你什么时候才给我生个儿子？”
“少奶奶，少帅亲自去给你煮莲子羹哦。”
“莲子莲子，早生贵子，连生贵子。”
“我有身孕了，一月未满。”
“许宝，现在你的春秋大梦该醒了。”
……
没有任何挣扎，许宝任冰凉的水漫过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盖过自己的头，水斥入鼻间许宝索性停止了呼吸，身体渐渐沉入水底。
师傅，你在哪儿？
她太容易动情了，她的春秋大梦真得该醒了。
“砰——”
一道黑色的人影钻入水中，如雷炸起一声。
许宝只感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指尖狠狠地掐进她的臂膀，整个人被拖出了水面，一口水从嘴中吐出，涣散的意志慢慢清醒过来。
许宝睁开湿湿的眼睛，月光下傅九城的脸映入眼底，短发湿嗒嗒地贴在额间。
是他救了她？
她的生活从头至尾都讽刺到了极点，伤她遍体鳞伤的人是他，救她的人也是他。
许宝坐在草地上被冻得咳了几声，然后一把推开傅九城的手，踉跄着站起来往西苑的方向走去，无力的手臂被傅九城攥了回来。
“放开我。”
许宝怒吼了一声。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你今天给我寻死？！”
月光朦胧，光影交错，傅九城的脸阴晦莫测。
“少帅不是百无禁忌吗？今天还不是死人了。”
许宝淡淡地抬头凝视傅九城，伸手拍掉了他的手继续走。
“她是替她舅舅来复仇的，她是替程商戈做事的，我不杀她就会被她所杀！”
傅九城冲到许宝面前吼道，拦住了她的去路。
“只是死了个丫鬟，你就要寻死觅……”
“程商戈不是要屠城吗，金锁刺杀你只是第一步，傅九城，你逃不掉的。”
许宝忽然说道，截断了傅九城的话。
傅九城愕然地怔在那儿，眼里掠过不自然的尴尬。
“你知道了？”
“我不该知道吗？”
许宝自嘲地勾起唇，却笑不出来，水光泛在脸上犹如哭泣。
傅九城心中一动，抓住她湿淋淋的臂膀搂进怀中。
“不会有事的，这次我不会丢下你。”
许宝沉默不作声，傅九城以为她又一次妥协了。
半晌，肩上蓦地针刺的剧疼，傅九城闷哼一声往左肩上看去，她的手抓着银色发钗插进他的肩上，鲜红的血液混着湿透的白衣迅速如墨一般散开，如妖冶的花绽放……
发钗的末端，一串紫色的流苏散发着幽幽的光……
傅九城立即推开她，拔出了发钗扔到地上，一手捂住了伤口，再望过去时见许宝被推得摔在了地上，目光深深地望着他，有着通彻的看透。
他痛恨那样的目光，如心凉如心死。
傅九城上前蹲在她身边，不顾肩上的伤，手绕过她的背抬起她迎向自己，脸绝然沉了下去，牙齿咬开了她紧抿的唇舌钻进去反复肆虐，两人的唇皆因吃过凉水而变得冰凉。
“呜——”
许宝的声音全被他堵了回去。
像要取暖一般，傅九城疯狂地紧拥着她，惊悸与颤抖自黏在一起的唇间蔓延开，身体如平时每次一样虚软在他怀里。
许宝睁着眼看着前面，只能看到他眉间红得如血滴的一抹朱砂，眼泪没有预料地溢出眼眶，许宝猛地狠狠咬下牙关，傅九城震惊地瞠大眼，舌缩了回来，放开她的唇，唇上染着深极的血迹，更显妖冶。
傅九城放开她擦了擦嘴。
“你恨我？”
“你在意吗？”
眼泪迷了许宝的眼睛，傅九城的脸在她眼里越来越模糊。
傅九城愣了下才道。
“我说过，只要你不恨我，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假装他恩宠她。
一样假装他沉迷了女色。
所有的一切只是假戏假作而已。
“少帅，从始至终，你对我只是假相而已吗？”
许宝哽咽了嗓子，想要用力去看清楚傅九城的样子，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傅九城沉默了。
“为什么你的城府可以这么深，我没有乞求过什么……”
许宝大声哭了出来。
“我什么都没有乞求过！”
她知道他和她是云泥之别，所以她从来没乞求过，可他为什么还是要骗她。
她做错了什么，要被他这么贱踏。
“我不会再给你践踏了，再也不会了。”
许宝一字一字盯着他说道。
许宝转过身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着西苑的方向去了。
背后传来傅九城的声音。
“你若是敢寻死，我会让那两个孩子到下面去陪着你。”
许宝肩膀突然颤抖，垂在一旁的手紧紧的攥起来，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傅九城，他站在原地，眼神深不可测，凝视着她的背影。
她再一次被傅九城威胁了！
书曼和君儒......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们是陆姐姐的孩子，也是林晔的孩子，托付给了她，她不能让傅九城伤害两个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