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油滋声从厨房里传出来，“噗呲”一声。
紧接着，香气涌进了江归的鼻中。
“做什么呢，这么香？”江归随口问了一句。
江妮拍着手上的灰，往里瞅了一眼，“玉珠在活馅呢，小年夜吃饺子。你是整天在书山里泡着，不知道这些规矩的。不过你最近真是变了，都知道过年要送礼了！”
江归听着姐姐的夸奖，有些尴尬，他挑挑眉，收拾好翻斗摩托车，跟着江妮进屋去了。
李梅忙活着收拾桌子，温大强缩在绿围墙下烤火，李芬大伤初愈，这时候正在屋里睡觉。
温大强见江归忙完了，赶紧起身，把江归让到火炉边上。
“小江，赶紧来烤一下火，看你冻得。”
江归笑笑，也没坐下，“叔，你忙着，我去看看玉珠。”
老两口会心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江归走进厨房时，温玉珠正围着围裙调馅，她的刘海垂下，轻轻搭在精致的下颌线上，江归看着温玉珠的侧颜，不禁愣神。
温玉珠听见动静，抬头正好撞在江归眼中。
她毫无波澜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指着旁边的一大袋子面，“你会和面吗？”
和面？
江归回想起妈妈黄娟和面时的场景。倒面粉，加水，放在一起搅和搅和，再揉。
江归点点头，面色如常，“这有什么不会的？我在家经常干。”
他把“看”替换成了“干”。
温玉珠很高兴，从架子上取下和面的盆，十分放心的交到江归手中，“靠你了，帮我活饺子面。”
江归看着温玉珠的目光，心中一阵阵的悸动。
他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慢着。”
温玉珠从门口取下一个围裙，递给江归，“带上这个，别把衣服弄脏了。”
江归红着脸，接过温玉珠手中的围裙，“谢谢。”
温玉珠背过身去，开始搅拌肉馅，就在她准备切韭菜时，一阵白雾从身后袭来。
紧接着，江归呛的直咳嗽。
温玉珠回身一看，惊得愣在当场。白白的面粉，盆里一半，桌上一半，剩下的都在空中飘，整个厨房宛如仙境。
温玉珠赶紧把窗户推开放气，直到确定厨房中没有明火，她才松了一口气。
“呼，太危险了。”她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江归不理解，为什么面粉倒出来，她会紧张成这样。
江归觉得是自己没做好，浪费了白面，温玉珠肯定是不高兴了。
他收好面粉袋子，把倒在桌上的面粉往盆里赶，嘴上一直在和温玉珠道歉，“对不起啊，你别生气。我不会浪费粮食了。”
“我不是生气，我就是觉得太危险了。”
“危险？”江归不解的看着她，“面粉危险？”
温玉珠点点头，“是啊，如果刚才厨房有明火的话，面粉扬起来，在空气中形成一定密度之后，就会产生粉尘爆炸。”
江归怔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永远看不透温玉珠真实的样子。
粉尘爆炸！
江归完全没有意识到，面粉也会产生粉尘爆炸。
“玉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江归第一次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温玉珠笑笑，有些不自然的转身开始活馅。
她把刘海别在耳后，开始解释，“做餐饮的，总是方方面面都要了解一下，报纸上看过这个词。说是面粉，玉米粉，淀粉，这些东西在厨房尤其要注意，不要让它们突然洒出来，当它们聚集在房间中，在遇见明火时，就会爆炸，非常危险。”
江归“哦”了一声，她觉得温玉珠解释的合情合理。心中的疑虑也逐渐消失。
“玉珠，你真的很优秀。”
江归冷不防的来了一句。
温玉珠的脸上的红窜到了脖子根。
两个人都沉默了，江归继续和面，温玉珠继续活馅。
过了十来分钟，温玉珠把韭菜碎末拌进肉馅，搅和搅和，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又加了一点胡椒粉。
继续搅拌了一会，她想看看江归的面，活的怎么样了。
她一转身，又被眼见的一幕震惊住了。
餐桌上，整整十斤的面粉袋子，空了。
江归的衣襟前全部是面粉，面盆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稀面糊。
温玉珠嘴角急速抽动了两下，“江归，你，”
温玉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了。温玉珠心里叫苦，她不该相信江归这种人会做饭。江归从小出门读书，在部队上也是不需要做饭的。
她笑笑，从江归手中接过面盆，“还是我来吧。”
江归看着满当当的一盆面糊，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他这幅神情，温玉珠从来没见过。
在温玉珠眼中，他还挺可爱的。
“对不起啊，我，我说大话了，我不会和面。我只见过我妈和面。我自己没干过。”
江归捧着盆，很自责，“我只能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没想到做饭这么难。”
看着满满一盆，她只好又找出来一个盆，把多余的面糊倒在这个盆里。
“这些是浪费了吗？”江归不忍。
“也不会啊，这些面可以做鸡蛋饼，或者炸油条，都可以。”
江归觉得温玉珠是在安慰自己。
见江归脸色不好看，温玉珠继续安慰，“江归，我教你和面，一会儿我再教你包饺子吧？”
江归心跳重启，终于打起精神来了。
忙活了一两个小时，温家终于在天黑前，吃上了小年夜的韭菜猪肉饺。
大家围坐在客厅里，温大强很感慨，他到了几杯酒，分别递到李梅，江归和江妮手中。
“玉珠，你喝酒不？”
温大强一手举着杯子，一手举着酒瓶。
“不喝，烧刀子这么难喝，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喜欢上的。”温玉珠撇撇嘴。
在场的人都笑了。
“啥啊？我就是喝个开心。”温大强强行解释，他把身后的可乐递了出去，“我还觉得这玩意难喝呢，一股中药汤子的味儿。”
开席前，江妮也举起酒杯，她很感激的看着温家人，“叔叔阿姨，玉珠，还有李芬，谢谢你们。在你们家的这些天，是我这几年最快乐的日子。”
李梅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我们家就喜欢热闹，小妮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啊。”
“对对！江归和我们家玉珠，不是……”
温大强正要说什么，温玉珠凌厉的眼风杀了过来，把温大强惊了个激灵。
这一幕，把一旁的李芬逗的笑个不停。
温玉珠收回目光，却跌进江归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她忙着躲开，端起可乐杯，遮住自己大半张脸。
小年夜的饭结束后，江归帮李梅和江妮收拾桌子。温玉珠还在厨房里忙活煮饺子。
江归凑上去问，“你没吃饱？”
温玉珠回头白了他一眼，自己现在体重这么正常，江归怎么还觉得自己没吃饱呢？
“不是，给柳所长煮的。你一会儿回去带给他。”
三开过后，温玉珠把饺子捞进保温桶，拧好盖子，递到江归手中。
江归有些感动，柳所长现在独自一个人，住在筒子楼的单人宿舍里，和他成了一个楼道的邻居。
“我替我们所长谢谢你。”
“不用，我这是替小芬做的。小芬觉得他这个爸爸挺好的。”
江归回到筒子楼，把饺子送给了柳所长。
已经十点多了，柳所长还没有入睡，当他闻见满屋子饺子香气时，有些想流泪的冲动，他掏出自己珍藏的酒，让江归赔自己喝两杯。
直到最后，柳所长喝的趴在桌上，江归把他安顿好后，回屋自己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归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端着盆要去洗脸上班。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