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珠回了淮客楼。
曲晓丽正在柜台做卫生,她回头看见温玉珠,指了指温玉珠的头顶。“温总,你头发上有树叶。”
温玉珠随手一拍,枯树叶断成好几片,扑簌簌的落下来。
“江归来电话了吗?”
温玉珠还在操心江归去市里的事情。
“没有。”曲晓丽摇摇头。
嘱咐了几句,温玉珠上楼等电话去了。
直到晚市结束后,江归才披星戴月的赶过来。
见面的第一句话,江归就问起温玉珠的情况,“刘美子呢?去上班了?”
温玉珠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江归,但省去了霍世楠轻薄她的那些细节。
“无法无天!”
江归给霍世楠做出评价。
“就这么一个大活人,被他变戏法似的弄没了。周围邻居们都没有觉察。”
温玉珠也服了霍世楠的手段。
江归自责,拳头逐渐紧握,“我昨天一直盯着,快天亮的时候才离开。应该就是我走之后,他们把人弄走的。”
“对了,你去市里,情况怎么样了?”
江归拿起温玉珠桌边的水杯,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他的心口因为情绪波动,上下起伏剧烈。
“经过姚市长的引荐,我见了张副市长。他倒是很客气,把主管这件事的领导叫去了,然后,我们又一起去了案发看守所。”
温玉珠拧着眉头,握住江归的手。
“你见到尸体了?”
江归阖上眼睛,点点头。过了好半晌,他才继续说,“见到了,脖子上的勒痕我也查过了。”
“自杀?”温玉珠换了一种问法,她一字一顿,“还是被自杀?”
江归极短促的冷笑一声,觉得温玉珠这个词,用的非常妙。
但是实情,似乎和他们的判断背道而驰。
“省市两级公安单位的法医都来了,现场验尸。李晓平身体上,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脖子上勒痕单一,没有二道伤。”
“真是自杀?”
温玉珠不敢相信,李晓平这个人,她见过一次,温玉珠并不认为这个人有自杀的本事。
江归长吁了一口。
“应该是真的自杀,现场还发现了遗书。笔迹鉴定也是他的字。遗书上,李晓平写明了自杀原因。因为在看守所监禁时间长了,加上精神上有洁癖,受不了被人诬陷的日子,觉得每一天睁开眼,就是绝望的开始。”
江归眼中蓄满了悲悯,“他精神崩溃了。这种感觉,我深有体会。只不过,我比他幸运很多。”
“我有你。”
一语落地,江归揽过温玉珠的肩,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灼热的气息喷在温玉珠的肩头,她心中五味杂陈。江归也曾经被囚禁在看守所,最终被无罪释放,对于李晓平的绝望,江归是深有体会的。
“你们不一样。”
温玉珠捧着江归的脸,认真地说,“你是个心志坚毅的人。”
江归满眼红血丝,胡茬也越发茁壮。
温玉珠掏出车钥匙,在江归眼前晃悠了一下,仿佛眼前的不是车钥匙,而是催眠用的怀表。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我送你回家。”
江归几乎是被温玉珠押上车的。
把江归送进家门,温玉珠直接回到自己家。
回家后,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刚洗漱完毕,准备入睡,客厅的电话开始铃声大作。
李梅骂骂咧咧准备接电话,温玉珠抢先一步夺了话筒。
“谁?”
她第一个反应,是谭绵绵又开始发疯了。
“我。”
温玉珠已经听出来是谁了,她打发李梅回屋。
李梅紧张兮兮起来,“还是那个疯女人?”
温玉珠摇头,“不是,你赶紧回去睡吧,是个客户。我有点事情和他谈。”
李梅一步三回头的回屋去了,听见李梅合上门的声音,温玉珠换了一只手握话筒。
“说。”
对方清了清嗓子。
“你把我打伤了……”
此时,霍世楠的语气,就和给自己讨说法的小学生一模一样。
“怎样?来找我报仇啊。”
话筒里,霍世楠的气息,尽数扑在话筒上,发出“噗”的一声巨响,震得温玉珠耳朵疼。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有什么不和你心意的,我改。”八壹中文網
温玉珠直截了当,“就是不喜欢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她的声音明明是轻飘飘的,但是砸在霍世楠的心头,就像八级以上大地震。
“好。”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温玉珠看了一眼话筒,撂在电话机上,直接把电话线扯了。
李晓平的死讯,传到家乡的时候,已经是十来天后的事情了。
西北某县城,电线厂的家属院里,李家的哭喊声在小院的上空久久不散。
路过的人,都免不了跟着哭几声。
“李家这孩子,真是可惜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就是,大学都考上,现在还是工程师,有什么想不开的。”
“唉,这就是命!”
工人们七嘴八舌说着李家的事情。
李晓平生前最后一个愿望,就是不希望父母知道他在看守所的事情。所以,江归按下了李晓平的真实死因。
报给李家的死因是,李晓平因为精神疾病,不堪重负,从而选择轻生。
整个西北小县城,只有二所去报丧的工作人员张丹,知道真像。
按照李晓平的真实死因,单位上不可能批下抚恤金。所以,交到李晓平父母手中的两千元钱,其中一千元,是江归掏的腰包。另外一千,是全体员工集资的。
大家虽然不情愿为李晓平讨钱,但是看在江所长的份上,大家还是踊跃捐款。最终凑了一千块。
两天后,去西北出差的张丹,来到江归办公室。
他脱下风尘仆仆的帽子,“江所长,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江归捏着手的绘图铅笔,紧了几分,手指边缘逐渐发白。
“他家人情绪如何?”
张丹叹了一口气,“父亲直接昏死过去,母亲一直在哭,我走的那天,听他家亲戚说,老两口都住院了。”
江归紧紧阖上眼睛,手中的钢笔,此时已经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