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贪官当道。
朱由检坐在轿子里，透出窗外，望向身后京师的方向，眼神之中，却是一片肃杀。
这一片阴沉冰冷而又憋不出半点雨水的天空之下。
京师，紫禁城。
镶红大柱之间，宏伟殿堂内。
曹化淳一身的冠帽蟒袍，俨然成了第二个九千岁，此刻正手持皇命，在空旷却又挤满了人的大堂内宣读着。
“皇上有旨，咱家暂任九千岁东厂提督兼司礼监秉笔太监一职，关于提出救济金一事，事情甚小，内阁众臣商议过后，作出票拟，依据惯例交由司礼监批红处理。”
说完，台下众人一片叫好。
“皇上开明，真乃是一代圣君，忧国忧民，懂得救民先救官的大道理。”
“是哪，皇上乾坤独断，频出秒策，如今又亲临灾境赈济遍地灾民，治国有方，目前，已是初显圣君气象。”
“有此明君，再又有曹公这样的明臣，何愁我大明中兴无望？”
“臣等受此救济，一定竭尽生平所学以救国。”
“决不让大明就此落幕下去。”
随下面一众有东林余党之嫌的清流官员开口说完了这句话后，曹化淳笑着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呆滞，嘴里却极为的灵巧，“咱家算不上是干事儿的大臣，不过是皇上的家奴而已，如今主子有事在外，咱这当奴才的，得暂时帮着主子把家里上下的杂碎事儿给处理好咯。”
“只不过这救济金，皇上原本是没这打算的，咱家好不容易替你们争取的福利，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咱家的期望，定要在皇上去陕西这段时间，干出一些成绩来。”
英国公张维贤第一个站出来，拍着胸脯保证道，“只管放心，只要是与家国大事有关，我等必是义不容辞！”
随他硬气十足的说完这话后，旁边几个粗人也都相继点头认可，一时间将朝堂风气给带的活跃了不少，多数大臣们踊跃应答，声援叫好。
原本应当是一片腐败堕落的朝堂之上，此刻竟也涌现出一片虚伪的欣欣向荣之气象，迸发出一股蒸蒸日上的错觉。
“得了吧，这些空话，放在后头说去。”
曹化淳没好气的瞥了众人一眼，自顾自道：“咱家明白，诸位能走上现今的位置，来到这金銮殿上占有一席之地，便证明了你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人才中的人才。”
他又叹了口气，“既然，都是有本事的人才，不去为国效力，岂不可惜？”
“自古以来，求人办事，必先让出适当好处，这个道理，咱家也能理解。”
清流大臣，还有阉党们在台下规规矩矩的盯着他那张枯黄的脸像是谈家常一样的说出这种话来，满脸都尽是期待之色。
“救济金一事，自昨日朝会散去之后，内阁便已经做了票拟，咱家也已经批红了。”
“今日始，便能正式施行。”
“咱家到时候，自会按照上次署名的下先后顺序进行发放，定量定额发放，只要是签了名的，保证都能领到银子。”
“银子是从募捐会里头的存库里掏出来的，诸位尽可放心银子的来历，不必担心是劣质的银两。”
少詹事韩爌拱手道谢，“曹公公忠心体国，懂得替我们这些臣子们着想。”
他转头望向身后一干大臣们，顿时便又道说：“若是大明上下所有官员当中能有一成是像曹公公这样办差的，我大明历年来盛行的歪风邪气，也自然就正了。”
“风气一旦正了，国力恢复到洪武、永乐时期那一天，也就不远了。”
“谢曹公公哪……”
一众清流官员在带动下，纷纷道谢。
曹化淳极为冷静的笑了一笑，“诸位先别急着谢我。”
文臣骨干们皆于此刻望着眼前的司礼监秉笔曹公公这只老狐狸发言。
而曹化淳这只老狐狸，自然也是没有辜负他们的一番期望，不由自主的便是显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场面一度嘈杂不堪。
阉党们面色冷静，并未因此而对清流们怀恨在心，反而暗自窃喜着什么。
清流之中很快有人以灵敏的嗅觉感受到了不对劲，立即反应过来。
正当一众大臣们洋洋自得的时候，不知不觉之中，日常早已买通的侍卫竟无一例外全都被更换成了陌生面孔。
望向他们时候，眼神中也多有不善之意。
嚓嚓嚓——
宫殿外围，无数的大明虎贲身着漆黑甲胄，于殿外守候。
司礼监掌印太王体乾腰间挂佩，一抹诡异的笑容从脸上划过。
甲胄精良的御林军们静候着，似乎等待着什么。
除此之外，在皇极殿外的一处隔道处，无数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隐藏其中，一点儿空隙都不留。
他们眼神阴鹫，面色略显得木讷，可仍能令人感到，宫殿内外，已经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逃。
一股寒冷的杀气，自外传入殿内。
曹化淳面带阴暗的微笑，坐在皇位旁边儿上的一个小凳子上，缓缓品了一品手中热茶，然后戏谑的望着眼前的众位大臣们。
“凡领救济金者，需查探家中产业虚实，如上报属实，则发放救济。”
到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仍有不少清流官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面带笑意，对曹公公的决策练练称赞个没完。
这时，那边儿上一直站着没怎么说话的阉党们忽然嗓音尖锐的开口道：“没听清楚吗，曹公公刚刚说了，如实上报，则发救济。可凡虚报，谎报，瞒报者，按大明律法，该剥皮充草，该绞刑，该凌迟，照办无误，国法无情，令行禁止，不得有误！”
“什么？”
一众清流官员听到这番话语，如堕冰窟。
“曹化淳，你这天杀的阉人……”
一位脾气大点儿的清流官员刚要上前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嗖——
一支箭矢由外而内刺穿了他的身子。
曹化淳到了这个时候才翻脸，“你们贪墨了多少钱财银两，还想以谎报骗取救济，真当东厂的眼睛是瞎的不成？”
威武说完，他当即下令，“让东厂布在全国各省的特务探子，用尽一切手段，丈量田亩，把这些贪官污吏这些年兼并的土地，全都给咱家一分不少的找出来！”
“作奸犯科，徇私枉法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