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天的下午,宗城站在医院的厕所里,对着镜子,整理伤口上的纱布。
已经过了两周,伤口愈合的比预期要好,基本上没什么妨碍了,他也差不多该出院了。
他把t恤拉下来,盖住腰,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手指一划,点开微信。
乖仔的对话框里,对话密密麻麻,最近的一次就停留在昨晚。
--城爷,今天伤口好的怎么样了?
--我脚没那么疼了,过两天就去看你啊。
林迁西这些天每晚几乎都是固定时间发消息给他,每次都问他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聊天聊得特别多,就是人一直没来。
宗城的回复跟在后面。
--我好的差不多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好?
--拍张照给我看看。
--你居然要我拍照,这是查岗啊。
--不拍!真快好了!
林迁西发过来的这两句像玩笑,痞里痞气的。
宗城翻完了,嘴角都牵了一下,打了句话发过去。
--等不到你来了,爸爸今天就提前出院了。
“城儿?”刚发完,季彩在外面叫他:“手续都办好了,你真没事儿了吗?”
“嗯。”宗城走出去:“能走了。”
季彩在走廊上站着,已经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几件衣服,收在个小旅行包里拎着:“我叫顾阳在家准备吃的给你接风,得给他找点事儿做,这两个礼拜他吓得觉都没睡好,人都瘦了。”
宗城点头:“别来的好,来了肯定要念叨不让我出院。”他伸出手,“我来拎吧。”
季彩没让:“客气什么啊,就算快好了也是挨了刀的,我拎就行了,走吧,车都叫好了。”
宗城跟在她后面下楼,手机还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林迁西还没回。
季彩边下楼边说:“顾志强还在局子里没出来,告诉你一声,你知道就行了,他好像还真以为把你给捅死了,吓得半死,估计以后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宗城脸上冷淡,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随便他,只要顾阳没事儿就行了。”
已经弄成这样,没什么好说的,除了顾阳,对那个家,他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唯一的一点儿不舒服,只在偶尔想起他妈的时候。
季彩说:“放心吧,顾阳被你照顾地够好了。”
说话时下了楼,出了医院,马路边上停着在等的出租车。
宗城站在车门边,看了看马路上,怕林迁西刚好过来会错过,又低头看一眼手机,还是没回音,才坐进车里。
季彩坐在前排,关上车门,回头看:“等西哥啊?他这一阵子都不见人,还没姜皓他们几个来的勤,有什么事儿吗?”
“脚还疼吧。”宗城说,这次好像比上次严重。
光是那晚背着他跑的样子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肯定是又扯到了旧伤。
“是吗?我还以为是他妈妈的缘故,那天他妈妈过来要付医药费,看她说话的样子,我总觉得她是知道了。”季彩叫司机开车上路,碍着司机在,也不好说太明显,是说知道他跟林迁西的事儿了。
宗城听明白了,淡淡说:“应该吧。”
顾志强去砸了便利店,他就猜林女士是知道了。
“也可能真是脚疼。”季彩打岔一样笑笑:“怪不得他那天跟掉了魂儿一样,浑身都出汗,像从水里捞上来的,我真没见过他那模样,有点儿吓人。”
宗城看过去:“哪天?”
“就你出事儿那天,太担心你了吧,原来脚还疼着。”季彩回。
宗城手里不自觉转一下手机,低下头,又点开微信,给林迁西又发过去一句。
--你在哪儿?
还是得见到了才放心。
直到回到老楼里,手机还是没有收到回音。
顾阳早开着门在等了,听见汤姆的叫声就跑了出来:“哥。”
宗城进了门。
顾阳张了张手,又垂下胳膊:“唉,还是算了,本来想抱你一下的,怕碰到你伤口。”
他是真怕,刚开始都不敢看那伤口,每次宗城上药都要回避,多看一眼都觉得疼,眼睛就要跟着红,最近才好受多了。
“少肉麻。”宗城话说的冷,手还是在他头上摁了一下,看了眼屋子:“你西哥来了吗?”
“没啊,”顾阳摸摸头发:“我最近都没见到他,还想问你呢。”
宗城又低头看手机。
季彩跟进来:“这么香,顾阳是不是做好吃的了?”
“做了,”顾阳说:“我百度了好多补血的,就是不会一样一样地做,太复杂了,还是只能涮着吃。”
“你现在一个涮锅就能走天下了。”季彩拿他打趣。
顾阳看看宗城:“哥,叫西哥一起来吃吧。”
宗城已经在拨林迁西的号了,响了几声,没人听,他不想等了,开门出去:“你们先吃,我出去买一下东西。”
“买什么这么急啊?”顾阳追出去:“你伤才好,我替你去吧。”
宗城脚步很快,已经下了楼。
老街上的一间洗头房里,门忽然被一把拉开,林迁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后面的老板娘跟到门口:“你找什么呀,那天在这街上闹事儿的全被带去局子里了,你还能找到谁?差点儿被捅个窟窿还不知道怕啊,赶紧回去吧。”
林迁西冷着脸,走出巷子,到了马路上,才停下摸了下额头:“操……”
“林迁西。”秦一冬骑着自行车从前面趟过来,两脚在地上一撑,看着他:“你在这儿呢,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这阵子干嘛去了?”
林迁西抬头看他:“你来这儿干嘛?”
“找你啊,”秦一冬打了撑脚,下车到他跟前,推一下他肩:“你怎么回事儿,又跟以前闹绝交一样见不着人了,我还想找你一起去看一下帅逼,结果到现在愣是没找到机会。”
林迁西蹲下来,看着地:“我有事儿。”
“什么事儿?”秦一冬跟他并肩蹲一起:“还说找你一起查分数呢,高考分数出来了,知道吗?”
林迁西愣一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出来了?”
“是啊,走吧,回去查啊。”秦一冬站起来催他。
林迁西蹲着没动:“你先去查吧,查到了告诉我一声。”
秦一冬看了他两眼,又看看他身后的老街,有点儿明白了:“你来这儿不会是因为跑了的三炮吧,你最近都在找他?”
林迁西站起来就走:“我要是能早点儿把他揪出来就好了。”
秦一冬追上去,拉他一下:“干嘛啊,路哥不是帮你盯着了吗?那王八这会儿肯定跑出本地了,局子都在火车站贴他照片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操!”林迁西咬了咬牙,拉下他手:“那我也得找过了才知道……”
秦一冬又跟上几步:“你又要去哪儿啊?”
“别跟着我。”林迁西脚步走快了,头都没回,直接拐进条巷子就不见人了。
“叮”一声手机响。
宗城刚走到杂货店门口,立即伸手掏出来,手指划开,不是林迁西的回复,是班级群发的消息,通知大家可以查分数了。
林迁西这么在乎分的人,这种时候居然没了消息。
“宗城?”杨锐从店里出来,刚好看见他,手里提着个空保温壶给他看:“刚打算再弄碗汤给你送去呢,没想到你提前回来了,恢复的可以啊。”
杨老板挺热心的,住院期间去医院看过他一回,后来还叫王肖他们往医院里带过一回自己炖的汤,今天正好有空,本来打算再做一碗送去的。
“别忙了。”宗城直接问:“林迁西来过吗?”
杨锐打量他:“怎么问我要人,他不该在医院跟你一块儿待着吗?”
“没有,他说脚疼。”宗城抿住嘴,越来越觉得不对。
杨锐说:“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路峰。”说着进了店里。
宗城跟着进了店,他已经匆匆的几句话说完了,挂了电话。
“路峰也没见到他。”杨锐回头,在柜台上摸了根牙签塞嘴里,皱着眉:“林迁西挺不对劲的,那天从医院回来就不对劲,知道三炮逃了后就更不对劲,说害怕吧,又不像,我总觉得他跟有什么事儿似的。”
宗城转身出去:“我去找他。”
“锐哥。”外面自行车铃响了一声,秦一冬蹬着自行车来了,一把捏住刹车,看着刚出来的宗城:“你出院了?”
宗城“嗯”一声:“看到林迁西了吗?”
还以为又是没看到,他问的时候就走了过去,都没停,听见秦一冬说:“看到了,他不让我跟着。”
宗城停下,回头:“他在哪儿?”
秦一冬伸手朝右边指了一下,“从老街往那边一直走的,跑得比兔子快。”说完又看了看他,轻声说:“明明中刀的是你,我怎么觉得林迁西比你伤得还重,他现在的样子特别像上回跟我一起遇上三炮那次。”
宗城没说话就走了。
傍晚的时候,林迁西已经在外面转了一天,仍然一无所获的一天,不知不觉的,又爬上了医院的楼。
其实他每天都来,只不过都是悄悄地来,来了在病房门外面看一眼宗城就走,到了晚上再发微信跟他说话。
快到病房那一层,他在楼梯上坐了下来,缓了缓,揉一下脚踝。
脚早就没那么疼了,脚疼的理由也不能一直用,总得去见宗城的。他抹了把脖子上的汗,吸气、吐气,手臂搭着膝盖,垂下头。八壹中文網
在外面走了太久,连长裤的裤腰都汗湿了,裤兜隔着一层布,好像透出了亮光。林迁西瞄见,才回神,摸出手机,因为怕来看宗城的时候被发现,手机早就调了静音,要不是亮了都不知道来了新消息。
他翻看一下,是班级群发通知说可以查分数了。
又翻到微信,看见灯塔头像上有未读消息,好几条,赶紧点开看。
--等不到你来了,爸爸今天就提前出院了。
--你在哪儿?
下面还有一条未接通话。
林迁西才知道他已经出院了,站起来就往楼下跑。
跑出医院,下意识的,又往路上前前后后看一遍,脑子里有根神经绷紧了,仿佛他一直在找的畜生怎么找也不会出现,他去见宗城的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来……
脚步顿时又慢了,他抹一把脸,两只手收进裤兜里,稳着情绪往前走。
去他妈的,他就是要去见宗城。
离老楼越来越近,天昏暗了,马路边上树影破墙,被路灯照得昏沉沉的拖在眼前。
林迁西停下了,在黑乎乎的墙根下面站下来,耷下肩膀,心里居然开始挣扎,一个声音在警告:不该这样跑去见宗城,万一又害他出事儿,万一……另一个声音又说:去啊,去他妈的,管他的!
心脏开始越跳越快。
“你在这儿。”冷不丁的一句,巨冷淡又熟悉的声音。
林迁西猛地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的人,宽松的黑t,薄薄的长裤裹着笔直的双腿,背对路灯,看不清脸也知道是谁,心里刚一紧,又放松。
“我操,我在做梦?”他自言自语。
宗城说:“嗯,你在做梦,是美梦吗?”
林迁西确信是他了,咧了下嘴角:“嗯啊,美梦。”
宗城走过来,站他旁边,背贴上墙,声音低低地问:“你喜欢躲这儿?”
“胡扯,”林迁西手心在裤腿上蹭了一下,悄悄蹭掉了汗:“谁说我躲了。”
“无所谓,我跟你一起躲。”宗城说。
林迁西转头,看到他雕刻似的侧脸剪影,现在他们一起藏在这片墙根的黑暗里了,心里就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喉结滑动:“你他妈撩我。”
宗城抬手勾住他肩,往面前带一把:“过来。”
林迁西被他带过去,靠在他身上,背贴着他半边胸口,闻到他身上一股药水味儿,被刺激地太阳穴都跳了一下,不自觉地又往路上看,什么都没看见,掐了下手心,忍住了,回过头,忽然很轻松似的对他说:“哎,你在我脖子上再来一口。”
宗城的呼吸喷在他颈边:“什么?”
林迁西抬手指指脖子,笑:“像上次一样,给我来点儿痛的,这么久没见到你真人,我突然想玩儿个刺激的行不行?”
宗城看了他一瞬,胳膊环着他肩,收紧,一低头,嘴唇落在他脖子上。
林迁西感觉他嘴唇很凉,在自己汗津津的脖子上含了一下,又一下,忽然又烫了,是他的舌尖,在那儿舔着描画,顿时头往一边歪,昂起来,扯紧了,猛地被一吮一吸,“嘶”一声,像窜过一阵电流,又酥又麻。
宗城抬头,把他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林迁西身上的短袖忽然被往上一掀,看见他低下了头,胸口那一点冷不丁一麻,又一痛,一把抱住他脖子,呼吸粗重了,低低说:“操,也别这么刺激……”
从那点到整个胸腔都要烧起来了。
宗城从他怀里抬起头,手在他背后一按,抱住了他,低声问:“好点儿了吗,乖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