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剧烈的风从耳畔划过。
宁封立于山峰之巅,静静的俯瞰着脚下。
他注视着虚空。
眼眸如同虚空一样漆黑而深邃。
在放置塞西莉娅后,他并没有彻底脱离梦境的世界,而是返回到了最初的那层梦境中。
并非是做不到,而是有事情还没有解决。
宁封在思考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些事情背后到底有什么深意?
“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那个纯白空间的梦里会梦见塞西莉娅?
在那个梦中,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当时的目的是什么?
“我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雅莉安娜愿意付出那么多,为什么愿意在各种事情上对他退让?
又是为什么,塞西莉娅那样纠结于他的特殊之处?
为什么刚才在那个选择的时候,塞西莉娅选择了继续承受恐惧而不是去杀掉他。
问题太多太多,疑惑根本无从回答。
以及,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我到底是谁?”
我的这些特殊之处到底来源于何处?
我的命运到底会是怎么样的?
我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可惜,无人应答。
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他沉默地伫立着,将思考藏于心底。
并未向任何人寻求答案。
……
……
时间流逝。
对于时间的概念,塞西莉娅一直都不曾在意。
无论是过去的千年的征战,还是在被迫沉睡的这段时间,时间对于她来说都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漫长的时间无法在塞西莉娅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也不曾让她多有留恋。
她是孤独的,也习惯这种寂寞。
可现在,时间对于塞西莉娅来说却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感觉。
恐惧强行摧残着塞西莉娅此刻凡人身躯。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凡人的话,或许早就已经崩溃而死,惊悸而亡而亡。
但她不是。
灵魂强大的她,甚至连昏厥都做不到。
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体会着足以令凡人崩溃的恐惧,反复接受着折磨。
这是一种折磨吗?
或许,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但逐渐适应之后,她又多了一种心情。
有些新奇。
从未有过的体验,从抗拒然后慢慢到适应,最后到接受。
身体的战栗已经开始适应,心跳也在渐渐平复,身体的各项反应开始逐渐受到控制。
维持着站立塞西利亚,她同样在思考着。八壹中文網
“我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对于宁封给出的选择,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继续抵抗?
是这种“恐惧”的情感让我感到新奇,想要尝试更多吗?
还是……
“难道,我真的不想杀掉他?”
上次放过他,不是因为他对于审判之言所做的送行,让我放他一次?
还是说,我的内心中其实还有其他的想法的在影响着自己?
她同样也没有得出答案。
“晚上好,女士。”
听上去轻浮气十足的声音在耳畔的极近处响起,让精神紧张的塞西莉娅发出了一声轻呼。
宁封忽然间出现在了只有塞西莉娅存在的黑暗之中,他满面笑容看不出任何的迷茫。
“哎呀,还真是抱歉,我刚才在想一些问题,后来才想起来还把你关在这里。”
笑眯眯地看着因为受到惊吓而身体失衡的塞西莉娅,宁封并没有伸手搀扶,而是任由她摔倒。
但凭借着高超的平衡能力,塞西莉娅在摔倒的最后一瞬间止住了身体,将重心前移,缓慢但坚定站直了起来。
啪啪啪。
“你的适应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看来我的心理阴影对你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轻笑着鼓掌,宁封由衷地赞扬着:
“真是令人佩服啊。”
双眼依旧被黑暗蒙蔽,她看不到宁封的表情,塞西莉娅循着声音缓缓转头。
“你是来羞辱我的吗?”
你是来炫耀的吗?
“羞辱?不,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大大地摇头,宁封断然否定了对方的污蔑。
我岂会是那种乐子人?
“我只是突然想清了一件事情。”
“我之前一直在思考,我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幸运儿?一个不能放弃的道具?总不能是天命之子吧?”
宁封感慨着,嘲笑着自己之前的有些幼稚的想法。
“现在看来,似乎都不是。”
因为恐惧而蹙起的眉头微微皱起,塞西莉娅不知道宁封得出了什么样的答案,能够让他的话语如此轻松。
就像是,身上没有了一直压抑着的大石一般。
“开始的时候,因为某些坏女人的前车之鉴,让我对你有了一些误解,让我把你当做另一个契约者。”
或者说,对自己抱有着那样善意的人。
“后来我发现,原来是我自己想多了,我们之间似乎并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
她出现了,但一直不曾主动和宁封联系。
就连出手的几次,都是被迫或者擅自的。
“你只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契机,或者说你看到了某种东西的倒影。”
淡笑着,宁封说出了对自己有些残忍的话语:
“你明明看着我,但是你的眼中看向的,却并不是你眼前的我。”
“或许是过去,或许是未来?无所谓。”
在你眼中的我,是谁?
耸了耸肩,宁封对于塞西莉娅这样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满。
他们又没有多了解,也没什么特殊的关系,那爱怎么想就随她去吧。
但现在,有些事情要摆到台面上了。
“你,需要我吗?”
语气一变,玩世不恭的感觉消失,宁封的声音变得平静无波。
“或者,为了达成你的目的,无论是从什么形式上的,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沉默。
塞西莉娅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当宁封问出这句话的这一瞬间,他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需要。
宁封对于她无声的答复了然点头,向前迈出一步。
“雅莉安娜也有她没有跟我明说的目的,我清楚。”
万事万物总有理由,任何的事情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有无缘无故的很,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可你要明白,无论你看到的是未来的,还是过去的我,站在你面前的永远只有现在的我。”
“至少,在雅莉安娜的眼中,她看向的是现在的我。”
走到了塞西莉娅的身前,宁封轻轻挥了挥手。
黑暗散去,笼罩在塞西莉娅心头的恐惧瞬间消散不见。
而在恐惧消失的一瞬间,脱力的塞西莉娅身体彻底失衡,摔倒在地。
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宁封那次梦中的纯白空间,塞西莉娅看到了此刻宁封的表情。
不带着任何的迷茫,他的眼眸不再有那些邪恶和疯狂,只有平静。
他说:
“你们想从我的身上获取什么,我不介意。”
“但你们有你们的规则,我也有我的规则,互相尊重吧。”
“至于其他的,我会自己得出答案,我不需要你们来告诉我。”
认真的,他寻求着平等的对话资格。
或许,宁封并没有与之相对的能力,但他还是认真开口:
“你能接受吗?”
“如果接受……就从现在开始,无论我是谁也好,不是谁也罢,往的一切都让它烟消云散吧。”
“无论你把我当成谁,无论你的眼中看向的是谁,我都无所谓。”
望向塞西莉娅的眼眸,他认真地说道:
“但是你要记住,在你面前的只有一个。”
“我是宁封,也只是宁封。”
至于其他的那些,等我知晓了以后再说。
对着软倒在地的天使,宁封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我就是我,既不留在过去,也不存在于未来。
只在活在当下。
怔怔地抬起头,塞西莉娅看着宁封递出手掌,想起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原来错的人是我……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
她既未点头,也未摇头,向着宁封艰难走去。
像是出生的小鹿一样,双腿在不断的颤抖,身上的香汗也并未消去。
但塞西莉娅的眼神告诉宁封,她并非像表面那样孱弱,金色的眼眸里满是坚定。
逐渐适应开始适应凡人的身躯,她并未选择挣脱这个束缚,握向了宁封的手掌。
微微用力回握,有些憔悴的塞西莉娅露出了一个令宁封眼神微动的浅浅笑容。
盯着宁封的眼眸,塞西莉娅说出了和上次一样的话语:
“好久不见了……”
“吾主。”
吾主,一个令人困惑的称呼。
但这一次,宁封并没有感觉到尴尬,平静地接受着这个称呼。
他回望着塞西利亚的眼眸,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是啊,好久不见。”
也许真的很久吧,久到我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而听见这样的回答,塞西莉娅终于做出了决定。
不再犹豫,她做出了那件早就应该做出的事情。
向前迈出一步,塞西莉娅从凡人的躯体中脱离而出,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天使身躯浮现。
她伸出了一根手指,凝聚了令整个空间都黯然的金色光芒,轻轻点向了宁封的眉心。
……
……
“嗯……”
躺在床上的玛格丽特眉头微动,身体轻轻动了动了,接着才缓缓睁开眼睛。
呆呆地望着,那陌生的天花板,似乎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这里是?”
意识渐渐恢复,这里是滨城守望会的病房……
!!!
猛地坐起,她眼睛睁大,怔怔地看向手腕。
那里没有枷锁,也没有伤痕……
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