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陈墨,陈墨似觉我说的有道理。
一抬手,我解放了。
藤蔓松了我就去抓伞,被他看一眼也没松开,紧紧抓着。
而他少有长长的沉吟的一声嗯——才说:“你可能误会了,我让你来,并非是害你,刚也说了,你值得更好的。我只是让「你」成为真正的「你」,而现在的你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很快,你就知道了。”
陈墨说的跟绕口令似的。
我不明白,看他走向那片火。
我不敢过去,抓伞在后面盯着他后心窝,随时准备防止他又干什么坏事!
他站在大火前停了。
我就在他身后停,听他对大火方向喃喃自语说:“你明明有那样好的天赋,却过成现在这样,我必须帮你。“
说完,前面的他抬手,竟朝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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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傻!
眼看他一口血喷出来,我下意识想过去扶,可走一步,想到我师父,想到陈玄……
我顿住脚,僵硬收回手!
他没摔大火里。
站稳后,擦擦嘴角的血站直了,用掏心窝的手伸到火里,五指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去。
血,转眼被大火吞噬。
他的手也纹丝没烧坏,反而烧了个干干净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到火里的羽毛更多了。
陈墨在漫天的羽毛纷纷中回头看我,竟喊我「小玄」。
他说——
“知道么,其实你才叫「玄」。你不在的这些年,支撑我活下来的唯一念想就是知道有一天,你迟早会回来!”
我听傻,觉得他在说疯话,我跟他压根不认识,更别说什么玄。
我让他你别跟我说些老套的前世今生话题,我!不!信!!
可事实,由不得我不信。
他接着说——
“小玄,你会知道,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要那个「朱雀玄女」也就是你回来这人世间!”
朱雀。
这从小就伴随我长大的名词,让我莫名紧张,连忙摆手:“我不是,你乱讲,我才不是什么玄女……”
我就是个小丫头,跟着爸妈,跟着四叔,想摆平一切事情,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我往后退,好在他没跟来,继续看着大火和羽毛说——
“小玄,你知道,你没出现时,我反复想什么吗?我在想,你再出现是什么样子?是否变得更强,是否我的努力修炼与你的距离拉近还是遥远?你曾经那么遥不可及…”
我见过陈墨高冷,讥讽,可痴汉一样的他,我从来没见过。
但我也看得出来,他这些不是对我说的。
他捏了火光里的羽毛,又拿了心口血,羽毛沾染后就变得更加光彩夺目。
燃烧的火焰里羽毛飞得更高了。
陈玄继续喃喃道:“早在第一次,我碰到你手指的瞬间,就确定了,你是她。可你太弱,你不是我仰望的那个玄女,我为等你,已煎熬这许多年,又怎么可能……让你过平凡的一生。
小玄,谁都可以平凡,你不可以。”
我觉得这简直是浑话,“凭什么不可以??”
陈墨脸色又严肃了起来:“你就是不可以,你是带给人世间——总之,你必须被激发,你要有最原始的火花,愤怒…所以,哪怕……你要恨我,我仍做了今日的决定,我一步步带你走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强。接下来每一天,都是!我会亲手让你回到巅峰!”
一路听到这,我似乎懂了,也炸毛了,恶狠狠问他——
“所以,你是不是……也偷偷害我!?”
是他自己说的要激发,要愤怒,我最愤怒的就是姥姥的事,白云观的事,如果这件事也是他做的…
而他终于是摇头——
“这个,我不做。让你失望的事,我不会做!我只想让你愤怒……最多,伤害我自己罢了。”
我愣了下,但不信。
因为我师父,他还尸骨未寒,陈墨他怎么敢说得出口啊!
我指着师父颤抖的说:“我师父,不是你害得?!”
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淡淡的口吻说,“无为道长,那不是害,他阳寿已尽,非死不可,这是工作!”
我不止一次听到陈墨说工作,可这次我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回去——
“难道你的工作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吗!”
再怎么也没想到他又点头说:“是,我本就是地府的,你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
我语塞,憋的心口有一大团火焰。
就因为他说的——
竟然有道理!??
可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
陈墨这时又说下去——
“无为命数已尽,青龙归位了,但我接他的死亡,确确实实是有私心,第一,只有无为死在我手里,你才能生气,恨我,哪怕是工作!
第二,我要亲眼看到你当掌门,毕竟只有掌门才可以开雀门,等开雀门后,你就全知道了。”
他再次提到开雀门,眼神又翻涌。
我则终于记起之前蛊高人曾说雀门是多久一开的。
算算时间就是最近。
一切好像理清楚了,可又好像更迷茫了。
“那我的雀灵,也是你打散的?媒婆痣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我说这,已经浑身发抖,如果真的是他,那我真的瞎了眼了…而万幸之至,他嫌弃的看了我一眼说:“我巴不得你变强,怎么会?这件事我也在查,只是……还没个结果。”
他说完,我不知道是庆幸还是痛苦,一下瘫软坐在了地上,接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所以,你是明知道我会难过,还是接了我师父的……可是……你又……”
我说不下去,眼睛里都是泪,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胡灵灵,陈楠,陈玄,都是他安排好的!
我师父也是刚好没了寿命的…
好像谁都没错,又好像谁都错了。
他多无辜的样子!
让我怎么办!
“你怪我吧。”
陈墨蹲在我面前说。
我浑身颤抖,哽咽,痛苦,煎熬的想用头撞地!!
陈墨叹了口气在我旁边说,“没办法,小玄,我当你的朋友,你进步太慢,所以我想,当你的敌人,你才会奋发,现在,你尽管向我冲,让我成为支撑你重振旗鼓的动力,待你重成玄女之日,你再继续成为我遥不可及的梦……”
他说完起来,去面对大火,又作法。
我哭了会儿才抬起头握着伞,这会儿好像明白很多尤其是明白我师父为什么带我走。
也许,他什么都算到了。
所以公园里那些话像是临终之言,所以他丢给了我一本书!
但我最后的注意力是刚才他说——
别恨陈墨。
我这个没头苍蝇在这一刻,好像忽然顿悟什么,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决定试一试。
我调整好内心的心情站起来说:“陈墨,你可能要失望了。”
陈墨的作法被我打断,抿了抿唇皱眉说:“什么意思?”
我也抿唇,擦了眼泪后把伞收到鬼域后,又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情,望着他平淡说:“我不怪你,甚至谢谢你一直等我,只是,我可能不想要成为你说的那种人,我也不想要当你的遥不可及,我就想当个平凡人。所以……”
“你!你不能!你!你!”陈墨急了,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急,而他越是如此,我越是笃定我师父最后给我的话是某种提示。
折腾了一夜,东方已经出现鱼肚白。
我看着远处的一潭死水,再看着吊着已经失去生机的师父。
“东方日出,西月未落;玄武沉;朱雀升,陈墨,你是想等到日出和月快落时,在五行作用下,雀门开,对吧?”
我说的话,让陈墨的着急戛然而止,他愣住,抿唇,严肃的看我说:“你……你别妄图挣扎,现在,南方离火已燃;青龙灭,玄武落,菩提尘,白虎坐…只要你在这里,朱雀必然……”
“必然什么呢?我这个朱雀灵,必须得发怒,愤怒,有情绪,才可以开启雀门吧?又或者……我还得用那把伞才行。愤怒的我用伞,无意中打开了雀门,你是这样想的吧?”
我接着话茬说完,陈墨的脸色就更难看,也是这一刻他意识到我看穿了一切,恢复了往常的冰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悟性挺高,没说是师父最后一句给我的提示,只淡淡的说:“我现在更想要知道,我不答应的话,雀门不开是什么样?”
说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鸟叫。
一声,两声,接着是无数声。
叽叽喳喳的群鸟,密密麻麻的从天南地北的飞来。
起初遮天蔽月,忽然又像受到某种感召,在我的面前排列成雀桥…
陈墨这时沉默的看着我,一言不发,我浅浅分析说:“我是很心痛,可是我那种心口无名的火,已经消了,现在我无论如何不会踩上去,就算你逼着我往前,我也不会用愤怒之火将伞打开雀门。所以,你的计划失败了,你要失望了……”
我说的尽量云淡风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疼。
我再也不相信陈墨了,我再也没有陈玄师兄了,还有我那短命的师父,虽然我们相处不多,可是我的心中他是我永远的师父…
未曾想,陈墨居然躺了下来!
“也不算失败,本来我也没计划到你的计划。”
他说着,双手放在脑袋后面,屈腿一副少年派的模样,仰下巴看着我和雀桥嘴角弯弯。
那表情竟是真高兴,眼,唇,眉梢都是弯的——
“江萤,你知道,你从来不在我计划之内,你每次做出的选择都不是我意料之中。这才是你,如果这次你真按照我的计划走了,那我反而真的失望……”
他说完,拍拍旁边:“或者,你愿意的话,过来一起看看,这雀桥千里来相会,可不能多看几回。”
我是真的心平气和了许多,看他一眼,真过去躺了下来。
他又意外,“你……真不怪我?不会恨我吗?我都……”
我把手也仰起来放在后脑勺,看着那边的雀桥千里,说:“我从不记仇,从小的情绪稳定,是因为我从来不憋,有什么当场就说了,或者有仇当场就报了……刚才我不是也捅了你两刀。”
他抿唇,似笑非笑留了一句:“也是。”
长长的雀桥,就像是昨夜的星空舞草一般,我看的心情逐渐宁静,呼吸深长之时,忽然听到陈墨讥笑,像是自嘲,但更是嘲笑我——
“我做这一切,以为自己足够冷血,但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你更冷。”
他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微愣,心里第一反应是他想激怒我,毕竟雀桥还在这里呢。
只是,我不上当。
“是吗?我完全没想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坏情绪停在那个地方就好了,不要跟坏情绪走,也不要有什么反应,越是反应,越是纠缠不休,就停在那,让坏情绪自己消灭掉就可以了,我姥姥小时候对我说过,生命的每一秒都不可复制重来,只要努力过好下一秒,上一秒耽误就让它过去。就像山上的流水,流过去了,你为什么跟着往山下跑呢?往上往前走不行吗?”
我这番话看似说给陈墨,可实际上是在说给自己,我怎么可能不难受不窝火啊,可是如果真的一切都是陈墨所言,师父的命格是固定的,陈玄又是他的分身…我能怎么办?
我总不能一直凝视深渊,又被深渊凝视!
揪着一直生气,那不就中计了吗?
可任凭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雀桥逐渐消失的时候,我听他说——
“那如果,媒婆痣来了呢?又或者,你一直要找的背后的家伙来了呢?”
陈墨说完,我平静的心就像被砸下巨石,陈墨看我这反应,浅笑,“看来该早点说。你就上雀桥了。”
我人都坐起来了,瞪着他说:“在哪?他们在哪?真的来了?你没在骗我?”
陈墨没看我,瞧着我的身后,语气散漫——
“一点点动静?也值得您亲自跑一趟。”
我的后面这时一股泼天的凉意逼近,我下意识捏紧了伞转身就看到了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
“一点点动静?你管开雀门叫一点点?我看你是想统治整个地府——不,你是想统了天庭吧?”
男人的声色听不出年纪,但我觉得年纪也不是很大,他说完就绕过我走到陈墨旁边坐下,盘腿,抱着农夫揣,恶鬼脸一歪头,面具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她莫非就是……”
没说完,这恶鬼嘴就被陈墨给捏上了,“少废话了,你也来看到了,就只看了个雀桥,什么都没干……”